六

江澄做噩梦了。

啊，不，不是梦，是现实。

另一边的，现实。

他看见了阿凌。

看见了大家叫他影虹尊，叫他金如晚。

阿凌……连字都改了……

如晚，如自己，他的确将自己逼成了三毒圣手的样子。

嘴毒，手毒，心毒，出口从不留德，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令他震惊的是，他看见了自己的尸体。

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

静静地躺在一张冰床上，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仿佛……只是在沉睡。

是夜，金凌轻轻推开门，走进这间极寒的冰室。

放下手中的酒坛，跪坐在冰床前的小桌边，倒上一碗。

手腕一翻，将杯中的酒尽数倾倒在桌前的地板上。

又注满了酒，轻轻酌了一口，扯出一个勉强的笑道。

“舅舅，我今天又打赢了一个妄图忤逆江氏的人呢，呵，什么玄门名士，也不过如此。”

“我修为又有进步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冲击天启一阶。”金凌又饮了一口酒道：“二十岁的天启一阶哦……舅舅不夸夸阿凌吗？”

“这酒是敖爷爷亲手酿的莲花酿，我之前都没喝过，据说甜得很。”金凌将瓷碗中的酒一口喝尽，无法制止泪水决堤。

“可，可是为什么……今年的莲花酿，这么苦呢？”

“舅舅！你回来啊！”金凌崩溃一般的喊着：“不是你教给我的……肉身不腐，灵魂不灭的吗……”

金凌喝了很多酒，醉了便倒在小桌上，嘴中含糊不清的呢喃着：“舅舅……舅舅……”

江澄实在不忍心看金凌这副模样，伸出手去轻触金凌的头。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是可以碰到金凌的。

江澄瞪大了眼睛，颤声道：“阿凌……？”

“舅舅！”金凌忽的起身，转头去看，看见了江澄，瞬间愣住。

江澄一把将金凌抱住，想当年虞夫人送走他时那样亲亲他的头发，轻声道：“好孩子……”

摸着金凌的头，笑道：“我的阿凌长大了。”

“对不起，是舅舅不好，让你自己承担这么多事，但你做的很好，舅舅很高兴。你也别太苦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金凌愣了须臾，却见江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惊呼道：“舅舅……你，你怎么了？”

江澄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叹道：“我得走了，或许我还会来，或许……就此消失。阿凌，舅舅爱你。”江澄说出了上一辈子他想说，却从未说过的话。

“不要！”金凌伸手去抓，抓住了江澄的衣摆，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缕衣摆在自己手中化为飞灰。

“啊——”金凌一拳捶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江澄睁开眼，泪水已经爬了满脸。

支撑着自己起身，擦去了泪水，面色甚是苍白。

为什么，自己还可以回去，又可以过来？

脑中犹如一片乱麻，江澄晃晃头，披了件外袍便走出房间。

今晚注定是睡不着了……

一轮圆月高挂在空，没有一丝云，连风都没有，耳边一片寂静。

这个时间，依着蓝家人规律到诡异的作息来看，应该都睡下了吧。

等会！

魏无羡今天晚上是不是……

坏了。

江澄外袍也顾不上穿好，便向着上一世魏无羡翻墙那地方跑去。

“好吧，那我不进去，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那清脆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

蓝忘机哪还和他废话，出手便去擒。

“哎！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魏无羡侧身避过。

两个人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魏无羡！”江澄跑出来低吼一句。

“澄澄？”魏无羡一回头便见只着中衣，面色如纸的江澄。

忙忙把蓝忘机晾在一边，帮江澄裹了裹身上的外袍。

“澄澄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没事……”江澄尴尬地看向蓝忘机，自己还散着发呢！

“没事？你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子了！你能不能顾好你自己？你明知自己是……”

江澄一把捂住魏无羡的嘴：“闭嘴！你嘴上没个把门的？”

江澄是纯阴之魂的事让外人知道了，那还不糟人耻笑？

（作者bb：不不不含光君是您内人🌝）

魏无羡才想起身边还有个蓝忘机，乖乖闭嘴。

“emmm……忘机兄，我师兄初到云深，不识规矩，还望饶他一次。”

“云深不知处，不可衣冠不整，不可疾行，不可大声喧哗，不可夜游。”蓝忘机盯紧了江澄。

“额……”江澄被他步步紧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蓝忘机你这人什么意思！我师弟都道过歉了你怎么还死咬不放！”

江澄轻轻碰碰魏无羡：“你闭嘴吧。”

蓝忘机看着江澄苍白的脸，道：“仅此一次。”

江澄忙道：“多谢忘机兄……”

“仅指饮酒夜游二事。”蓝忘机转身欲走，补了一句：“明日，找我，领罚。”

“啊？”江澄一愣，合着说魏无羡不罚了，自己还得照样罚是吗？

“阿澄……对不起啊……”

“没事，最多抄抄家规，没什么的。”

“倒是你，怎么还不睡觉？现在都几时了？”

……

第二天

一大早，江澄带着其他三人走向学堂，沿路便看见聂怀桑等人站在那谈笑着。

聂怀桑见了几个少年，笑着贴上来：“诸位好，我是清河聂氏聂怀桑，不知几位？”

在众少年大多十五六岁的年龄里，还不必与其他世家打好关系，说话没那么一板一眼，清谈盛会也没参加过几次，所以互相不认识也不奇怪。

“云梦魏婴，怀桑兄，久仰久仰。”魏无羡从来没心没肺的自来熟，笑嘻嘻的道。

“云梦孟瑶。”

“云梦薛洋。”

“你们就是云梦的四位公子？”聂怀桑眼睛发绿的看着江澄：“那你就是……”

“在下江澄，字晚吟。”江澄笑笑。

聂怀桑一滞，不可思议的揉揉眼睛：“江兄你是……笑了是吗？”

“怎么？我不能笑吗？”江澄只觉莫名其妙。

“不是不是。”聂怀桑摆摆手：“我只是听说江兄天资卓越，还以为是个孤高之人呢。”

身边的一个少年见江澄还挺好说话，壮着胆道：“嗯嗯，传言都说，江公子特不近人情，整天绷着一张脸，总是一派清冷之气。”

“你说的那是蓝二公子吧。”江澄嗤笑道：“你看我有吗？”

“没有没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一个少年哈哈一笑：“我还以为十岁筑基，十二岁结丹的天才，是位三头六臂的怪人呢！”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魏无羡一手微微抬起江澄的脸：“你看看这皮相，世家公子榜第一可不是吹出来的。”

江澄瞪了他一眼，视线又移向别处。

见江澄不在意，魏无羡更加得寸进尺，捏着江澄的下颌道：“就这脸蛋，打扮一下说他是女的你们都信。”

“魏无羡你……”江澄一把甩开魏无羡的蹄子，正欲发作，却看见蓝忘机缓步走来。

“走。”蓝忘机凉凉的吐出一个字。

众少年一脸懵逼，江澄摸摸鼻子，被魏无羡扯了扯衣角。

“阿澄，还是我去领罚吧。”

“不用，你们得去听学。”江澄收回衣角，用指腹点了一下魏无羡的眉心：“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一句玩笑话，江澄自己却愣住了。

行吧，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

在江澄眼里，那颗金丹，已经是心中一道永远补不好的裂痕。

“哦，还有。”江澄掏出一张纸条：“把这些东西背下来。”说罢，便向蓝忘机走去。

“澄哥哥，你干什么去？”薛洋眨眨眼睛，昨天晚上的事，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聂怀桑不敢高声说话，用折扇挡着脸，小声道：“蓝忘机在蓝家是掌罚的，江兄不会是犯禁了吧。”

孟瑶一脸复杂的看向魏无羡：“无羡，你做了什么？”

“……”魏无羡惊讶地看向孟瑶：“你，咋知道的？”

“废话，澄哥哥那是会随便犯禁的人。”薛洋白眼一翻。

“emmm……事情是这样的……”

转载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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