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聊天

美好的一天从何开始？

埃利诺坐在沙发上，无聊的冲着不远处挂在墙壁上的飞镖盘扔飞刀，飞镖盘上起码插了四五把刀，全都十分精准的插进了中间的红心。但也因为飞刀过大，镖盘太小，它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劈裂了。

伊尔莎一早就去大厅参加游戏了，按理来讲一局游戏顶多六七分钟，说长点也就十多分钟，哪有现在半小时还回不来的？或许是她又参与了一局游戏？或者是她完成游戏后去了花园闲逛？

一声巨响，来自于楼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房屋似乎都震了震，埃利诺受惊，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手掌触地感受楼下的动静。

又安静了。

怪物咂咂嘴，来到房门前，打开了它。

外面很安静，楼上楼下似乎都很安静。

无端的忧虑出现在心头。腐蚀者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受那颗心脏不规则的跳动，难言的痛苦在胸腔中蔓延。

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

伊尔莎呢？

惊雷的怒吼在耳边响起，咸腥的海水灌入胸肺，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

埃利诺睁开眼睛。

相当逼真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火红色的头发，确定它们并没有被沾湿后，仅仅原地停了一秒，下一刻，埃利诺如一阵红色狂飙，一路奔到她所在楼层的窗户旁，打开之后一跃而下。

要知道，走楼梯总比直接往下跳要慢。

落地时的声音并不大，埃利诺也没管，直接往游戏大厅跑去。路上险些撞到人，但她总是优雅的往旁边一闪，给对方留出空间，最后，终于到了大厅。

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卡拉利亚女士和奥古斯特回头看她，两双冷淡的眼睛看向她。埃利诺眯起眼睛，扫过大厅里其他的人：有调香师的原皮和皮肤在这里，击球手的原皮和皮肤，邮差的皮肤们，和玩具商的皮肤。或坐，或站，但似乎没有谁坐到沙发旁，没有谁去挨着监管者。

怪物皱起眉头。

“奥古斯特，伊尔莎出了什么事？”她走进大厅，周围的求生者纷纷后退，被她点到名字的男人沉默的抽着烟，卡拉利亚女士倒是开了口：“湖景村发大水了，发生了海啸，整个地图都被淹了。”

埃利诺心里顿感不妙：“不要告诉我伊尔莎的那局游戏就在湖景村。”

奥古斯特从沙发上扭着头看她，半晌后他微微起身，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熄灭了火星。

“事实上，伊尔莎的游戏就在湖景村开始的。”卡拉利亚女士重新回答：“海水冲走了大船，而有四个求生者和伊尔莎一起在船上，现在夜莺正在清理湖景村的水，但需要一段时间。”

埃利诺的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表情，她双手抱臂，皱紧眉头。

“我们不能去吗？”

卡拉利亚女士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挑了挑眉：“夜莺小姐向我们表达过这是禁止的，因为这种情况也算仍处于游戏里，一局游戏不能出现两个监管者，除非联合狩猎。”

“都这时候了还讲规则？”

“因为在庄园里没谁会真正死掉。”调香师的皮肤红菱艳插了几句话：“所以对于夜莺小姐来说，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话说，你们的主人格不会自己回来吗？她不是和你们属于一体的吗？”有求生者发问，卡拉利亚沉默的摇了摇头。

在未散尽的烟雾中，气氛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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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下了好像很久很久的暴雨后，甲板上终于不再有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顶多只有水滴从木板上流过，带出一片水痕，随后落下，在甲板上发出啪的轻响。

被改造后的大船已经自发的开始吸收船上的雨水，黑色的流质覆过一个个小水洼。对于它们而言，这是培育它们的养分，是能够变强的途径，尽管雨水的营养并不多。

伊尔莎用食指温和的揉着一小团黑色流质的脑袋，流质在被她揉弄一顿后幻化出两只没有指头的小手，向它的母亲讨要更亲密的抱抱。是的，是的，它是伊尔莎从自己身体上剥离下来的，所以它的母亲也理应是伊尔莎。它乖巧的团在伊尔莎的手心里，显得非常非常小，伊尔莎收回食指，改用指关节搡它的脸，但并没有给它抱抱。

安妮沉默的看了半天，半晌才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

“我儿子。”伊尔莎微笑着转过身，把手掌里的小黑团展示给她看，那一小团怪物晕晕呛呛的扭着脑袋四处找求生者，旋转一周后才终于把脸对准了安妮。但这可难倒了求生者，它的小脸上黑乎乎一片，完全看不出来眼睛在哪儿，嘴巴在哪儿，还是伊尔莎好心给她指了指她才终于确定这小怪物真的是在用脸对着她。

安妮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儿子……为什么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伊尔莎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她脸上绽开一个欢乐的笑，她笑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说话的语气和腔调好像她下一秒就要立刻笑出声了：“因为它还没长全啊！而且它是我分裂出来的，不是我和谁生出来的！”

安妮也有点想笑，同时她惊讶于监管者的开朗，她以前以为伊尔莎是个性情阴郁暴躁易怒的病人，谁能想到她并不是。安妮笑弯了眼角，回复道：“好吧，我还以为这是你生出来的。话说回来，你多大了？”

伊尔莎的目光飘忽几次，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她很干脆的回复：“我不知道，不过我是在1347年死的，我大概也死了快700岁了，那么你呢？你今年多大了？”

求生者眸光微闪：“你猜猜？”

腐蚀者靠在船边，注视她的脸庞，随后她说道：“我想你的岁数不超过25。”

玩具商笑起来，想再说些什么。但腐蚀者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问道：“有没有谁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像个洋娃娃？”

安妮撑着下巴，思考一下后回答：“没有，但我父亲说我像个布偶，这算吗？”

“你的父亲对你仁慈吗？”

这一次，玩具商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她缓慢的，语句清晰的说道：“我的父亲压迫着我，在他眼里，我一直是母亲的影子，而且是个不完美的影子。”

腐蚀者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船下方的波浪，似有所感的回应：“啊，我一直很讨厌这种情况，影子，某人的影子，不完美的影子，若有若无的比较比直接贬低还要令人无法接受…但你是个清醒的女孩，起码你能意识到你父亲在压迫你…起码你还活着。”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靠在船边安静了下来，安妮转头看她，静静地等待伊尔莎的下一句话。

“我总能在活人身上看到死人的影子，活人是你们，我现在遇到的人们。死人是指我生前遇到的那些人，我的家人、伙伴或什么已死去的人。或许在样貌方面能看到，也或许在经历、思想、性格上能看到，但不管怎么想，每次我看着活人开始回忆时，我总能突然发现我是多么的幸运，我原来是被上帝眷顾的，只不过他给予我的关注只有一刹。但我有了新的生命，我从已死的伊尔莎·莫奈身上脱离出来，去寻找我这一生的悲苦的源头，去寻找我怨恨的人，我可以掠夺，我可以随意杀戮，只要我想，只要我愿意。”

她天蓝色的眼睛似乎在闪光，周围的温度似乎在诡异的上升，安妮意识到了眼前监管者心情的激动，但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伊尔莎就迅速冷静了下来，温度也降下来了，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是凉爽的海风拂过皮肤。

雨过天晴，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射着船上，几只海鸟落在船上歇脚，叽叽嘎嘎的说着人听不懂的语言。

安妮歪歪头，疑惑又大胆的询问道：“你的怨恨之人是谁？”

伊尔莎沉默着没回答，半晌后才斟酌着开口：“一个神。”

“一个神？”安妮的眼睛瞪大了，她震惊的看向对方。但伊尔莎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刚才那句话：“不，我说错了。我还不清楚他是不是个神，但我清楚他还活着，还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而我要做的就是杀了他。”

“你的怨恨之人是谁，伊尔莎？”安妮再次重复了原来的话，这一次，伊尔莎又含糊其辞的回答了她。

“一个该死的男人。”腐蚀者转过头看她：“他赋予了我生命，然后把我扔向深渊，可惜我爬出来了，而且我会杀了他，或者杀了他的孩子。反正我要让他痛苦，我要看到他的绝望。我死亡之后所有的追求仅此而已，多么简单，我只想要杀了他，然后就没了。”

安妮在她的眼中，第一次看到了只会在其他监管者眼中所看到的情绪，残暴、轻蔑、渴望。对仇人的残暴，对生命的蔑视，对杀戮的渴望。随后这些情绪再次迅速被淹没在蓝色的湖泊中，伊尔莎的眼睛看着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看。可仅仅只是看着，却让安妮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监管者的神色柔和下来，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说清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很相似。”

“我不懂。”玩具商紧张的回答：“我觉得我们的故事没什么相同的。”

“不，我指的不是我们的故事。”伊尔莎竖起食指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像是催眠似的说道：“我指的是我们都被苦难所折磨，都被死神盯上过。但幸运的是你活了下来，我也以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尽管曾经失去，尽管曾经绝望，但我们还是活了下来，还能够在一起聊天，我们都有压迫我们的父亲，我们都有不幸的人生。对于我来讲，我们之间最大的相似点就是都曾经历磨难，但最终活了下来，仍怀带希望生活。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这就已经够了。”

……

安妮感觉自己终于跟上了监管者的思路。

“许多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大多有不正常的家庭，尤其是不正常的母亲。但很显然在我们受父亲压迫时母亲没能参与其中，我很惊讶你没成为一个杀人犯，因为我已经成为了，所以我以为你也会成为。”伊尔莎那张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凑到她面前，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后退了，为彼此隔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我们的确很相似。”安妮斟酌着开口：“但我与你也有不同。”

腐蚀者抱臂，看着她的脸颊，平和的回话：“是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立场是截然相反的。”

气氛寂静了一瞬，下一刻伊尔莎的眼睛飘忽了一下，随后她微笑着指了指船边出现的波浪，安妮好奇的看过去。

湖景村的海是深绿色的，不知道是因为天空颜色衬托还是因为什么，总给人一种被核污染过的错觉。这里的生灵很少，但数量不是零。

安妮和一只从海面露头的章鱼大眼瞪小眼对上了眼神。

一阵死寂过后，那只大章鱼把头缩了回去。

安妮保持震惊的表情。

伊尔莎抓着船边，盯着海面上逐渐散去的波纹，感慨了一句：“哎，这水看着应该也能喝。”

震惊的安妮震惊的望向伊尔莎，平静的伊尔莎平静的拿起一旁的杯子。

“聊了这么久，你一定渴了吧？不用担心，我去给你舀杯水。”

安妮：“？？？？？………不！不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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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刚和妈妈亲热一下就立马被吸收回去的小黑团子（哭哭）：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伊尔莎（微笑）：我要杀了他

埃利诺（怀疑）：为什么这时候还要讲规则？！

安妮（惊恐）：喝这里的水一定会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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