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第三章

万籁俱寂，黑暗展开墨色的天鹅绒，铺满了地平线。一轮圆月独挂夜空。寥寥繁星围绕在她身旁，默默守候。

*23:26 市医院

医院的走廊里散发着消毒水和碘酒的气味，充斥着医护人员的脚步，铁皮推车的声响，以及被可以放轻的谈话声。这里是重症病房区，每个房间里似乎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其中一间病房内。迈克尔.阿夫顿坐在蓝白条纹的病床旁，他面无血色，双手攒着劲紧握着膝盖，手背上的血管变得分明。脸上的汗水一刻不停的滴落，凌乱的黑发散在额前，汗珠把发梢粘合成油光发亮的一缕。紫色的瞳孔出神的注视着心率仪上波动的折线。

病床上的克里斯整个头颅被缠的严严实实，要不是病床旁的姓名，连威廉都无法辨识他的身份。他的头颅比先前大了一倍多。整个脸颊也被完全缠住，额头上的纱布依旧带着血迹。仅存下来口鼻还在氧气面罩下。面罩下的嘴唇紧抿着，微微颤动。似乎正饱受伤痛的折磨。他上半身赤裸，的胸腔和腹部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管子的的各种仪器正发出各种声响，竭力维持着他的生命。

是自己造成了他的悲剧。

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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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阿夫顿坐在主刀医师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手术结束后他就被告知来到这里等候，虽然他对医院的流程一窍不通，但也能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阵脚步声让威廉瞬间直起身，走到门边。主刀医师换下了手术服，但身上还能隐约闻见血腥味。威廉双手紧握着他的手，慢慢倒退着回到房间。

“医生...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医生把手抽离，拆下口罩，表情十分严肃。

“他的情况不容乐观。头伤得很重。手术过程中还发现了内出血的现象。现在已经陷入昏迷，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这样的场面他已不是第一次见。但他还是以一种，职业的，平静的语气向眼前的男人继续说下去。

“他的年龄太小了，伤得又这么重。我们会尽全力抢救他，但也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在重症监护室的这几天一定要细心观察你孩子的情况，整层的护士都会轮班待命，一有什么情况就得立刻通知我，明白吗？”

“好...” 威廉的嘴唇颤抖着，叹气般的吐出这个单词。双腿发软着跌回座位，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他双手掩着面，指甲深陷入他带着血迹和汗渍的皮肤。不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医生竭力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不忍再看这令人心碎的场面，把目光转向窗外。

“回去陪着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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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脚步声让迈克尔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转过头。

威廉迈着沉重的步履走入重症监护室，一名护士正在查看克里斯吊瓶上药液的是否需要更换。迈克尔则瞪着心率仪。威廉从另一侧凑近了克里斯，看着他在病床上的这幅惨像。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颊，但他的脸颊裹满了纱布，威廉根本无从下手。

威廉收回了手，紧闭着眼睛，仰起头。泪水从脸颊上划过。发出一声轻微的哽咽。

迈克尔有些手足无措，护士更换药液发出的声响让他倍感烦躁和不安，他抓了抓头发，瞥了一眼克里斯，又偷偷瞄一眼站在一旁的威廉，与对方目光相对时又赶忙看向别处。

威廉走到了迈克尔跟前，迈克尔能够感受到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散发的怒意，他没敢抬头，没敢抬头目睹自己父亲悲愤的模样。

“满意了吧？啊？”威廉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声音带着颤抖和些许的哭腔。“你感觉你这个恶作剧做得很好...很完美 是吧？！”

威廉说着猛的举起右手，迈克尔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抬起手挡在面前。

但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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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日，迈克尔始终守在克里斯的病床边。

愧疚和懊悔将他完全吞没。

自从他这个弟弟晓事以来，迈克尔对他的整蛊就从来没有停止。

正是自己一步一步把一个本就腼腆的小男孩变得更加内向和胆小。且每天每夜都饱受噩梦的折磨。

父亲为克里斯的状况而担心不已，而自己则将父亲对克里斯的关心理解成是偏爱，是对自己的漠视，于是变本加厉的欺辱克里斯，以表示报复。

最终，他在一气之下。以一种谁都没有想到的方式结束了这个恶性循环，同时也几乎结束了自己弟弟的生命。

而他的弟弟至始至终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克里斯...”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两行滚烫的泪珠从迈克尔的两颊滑落

“我...真的很抱歉...”

随着一阵急促的提示音。心电图的折线弧度越来越小。上方的心率和脉搏也在断崖式下跌。

“医生！！！！”

随着一声大叫，迈克尔将头埋进了衣服里，沉重的呼吸不时被抽噎分割得断断续续。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这样无声的大哭着。

医生和护士们跑进屋内，除颤器的滋滋声，医生的喊叫，心电图变成直线后的长音警报，威廉绝望的哀嚎，那具小小的身体在电击下猛的弹起，又落回病床上。

这个声音很轻，很温柔，也很熟悉。像春天山谷里刮过的微风。

这是克里斯的声音！

【哥哥，谢谢你能陪在我身边。虽然你对我做了这些...但我不怪你...我原谅你了...】

一个熟悉的瘦弱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克里斯.阿夫顿缓缓走到迈克尔面前，头部完好无损，洁白无瑕的面庞上绽开了略显腼腆的微笑。

迈克尔吸着鼻子，眼泪汪汪的看向自己的弟弟，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却什么也没碰到。

威廉的哭声和心率仪的警报互相交织着，变得朦胧而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而克里斯的一言一语，却是如此的清晰。

【请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克里斯...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我做了很多和我年龄不相称的事情。

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更没有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一样疼爱过你。

我一次又一次的欺辱你，还不知悔改。

是我害死了你...

所以...请让我...用行动...

赎清我的所有罪孽...

但愿一切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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