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光明之海

年关又至，乔公今日硬撑起身子，吩咐下人做了一大桌子菜。

这是小乔第一次在家里过年。

大乔也终于开心了一点。

大乔最讨厌的就是过年过节，所有人都在热闹中感受幸福，只有她是被忽略被责怪的那个人，但是现在她有了小乔，看在小乔的面子上，父亲绝不会再拿她做文章，她终于能真正地过一个年了。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小乔看着低头小心翼翼喝汤一言不发的姐姐，就知道她在家肯定受了不少苦。

外面的人只见大乔端庄高贵是贵族之女，不曾想这贵族之女仅因为魔道力量不强大，被家人冷落疏离至此，似乎她的少年时光只剩下责备和严格的要求。

没被夹过的鲜美红烧草鱼就放在大乔面前，却因为没被长辈夹过，大乔一直不敢动筷子。小乔愤愤问了句：“乔家有没有哪条家规是长辈没开菜晚辈就不能动筷子的？”

“小乔怎么突然这样问啊？当然是没有的。”

父亲言语温和的样子让大乔十分惊讶——原来他不是没有温和的一面，只是因为自己达不到他的要求，所以没拥有过他的慈爱。

“姐姐，吃，这草鱼在你面前你就多吃点，我看谁敢说你。”

“哈哈哈，小乔这孩子真是直爽啊，是不是大乔和你说了什么？怎么这样疾言厉色的？”

乔公一言出，大乔本想夹菜的筷子悬在了半空。

“我什么都没说。”

大乔委屈又无辜地看着祖父。恰巧被一旁的父亲看在了眼里。

“你祖父才刚好转一些，你不要在年夜搞得全家不安宁，这顿饭你要是不想吃没人逼你吃。”

“我没有。”

大乔没在争论，小乔气不过，对着父亲说道：“父亲言之有理，年夜，还望不要造成没必要的误会，就算姐姐和我说了什么，我也永远相信姐姐，谁对姐姐无礼就是对我小乔无礼。”

乔公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没能听清小乔在说什么，只见小乔父亲回了几句就不再理论，然后就说到了大乔的婚礼。

“小乔魔道学有所成，自然是以后当家做主的人，至于大乔是要嫁人的，终究不是一家，你还小不懂事，胳膊肘不要往外拐。”

小乔终于明白为什么祖父病成这样要叫一个刚毕业的女儿回来主持大局了——父亲这样的心性心思根本做不了一个统领者，而母亲又早早去世，姐姐的才智和统领能力绝对比自己要强，只可惜魔道力量不够，家族重担只能落在自己身上。

因为是父亲，出于孝顺，大乔扯扯小乔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争论。

小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替大乔心痛，但大乔都没再说什么，又看在是年夜饭的份上，祖父病重，自己也就闭了嘴。

“其他的都听你的，两姐妹的婚事，就让她们选自己做主吧……咳咳……”

“祖父……”

大乔还是条件反射一般关切地过去看祖父，给他倒热水。

“慢点，别呛着。”

大乔一边给祖父喂水，一边还不忘拍拍他的背。

他知道祖父很多时候也对自己严苛，但是心底里还是希望她幸福的，要是祖父不在了，乔家就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年夜饭局不欢而散。

大桥的父亲询问下属江东统领何时提亲。

“总督那边回，初七便会上门。”

“给我把大乔看好了，在总督上门之前，不能让她离开乔家，她的信件也要拦截销毁——若是司马懿不知好歹上门要人，实在不行就动手，格杀勿论。”

“是。”

乔公硬生生撑到了初二。

小乔正打算去陪姐姐和祖父，哭泣声便从乔公那侧厢房陆续传来，小乔立刻就反应过来，祖父已经去了。

大年初二，白色的纸钱飘满了江郡乔家每一个角落，一双姐妹花着白衣跪在灵堂前，小乔本来没和祖父相处过，只是心里有些哀伤。

看见大乔滴水未进跪在堂前，眼泪一行行流下来，受到大乔的影响，自己也不禁眼眶泛红。

大乔蓝色的瞳孔好似一片不染尘埃的海，似乎用尽那不染尘埃的海水，江海枯绝，都洗不掉她心里的伤痛。

祖父已经下葬，直到初七清早，大乔就被父亲早早拖起来梳妆打扮。

大乔神情憔悴，本想过了正月回司马府，没想到父亲竟然将日程安排得这么紧张。

没有力气反抗，只能顺从，只期盼着那总督看不上她然后打道回府，她完全可以说看不上总督，但毕竟以后小乔掌家，不能给小乔留下被总督不待见的隐患。

实在不行，就说她和别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自己大不了被父亲觉得丢脸而被逐出乔家，但是乔家的利益和祖辈留下的基业，必须保护。

“乔放心，出了什么事尽管往我身上推，没有我司马懿解决不了的。”

司马懿的话久久回荡在心里，让她终于找到一些温暖。

直到黄昏前夕，码头也没有人来，海员传信说江东总部来乔郡的海路突然起了大雾。

“冰雪初融回暖，海上起雾正常，只是这江东总督向来是海上的神，不会因为起雾而迷失，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父亲众人都正装等在码头，大乔在家等，小乔就跟着父亲在这里站了一天。

“等雾散了就派军队搜救，通知总督府。”

小乔对父亲说着，父亲点了点头，一旁就有人去下达命令。

而自己和这一群人，估计要在这里等到半夜，万一人家总督来了呢？

只可惜等不到亲自接见，急信来报，魔种侵袭。

“不好！姐姐还在家！快从各户疏散群众再集中到祭坛保护，所有人跟我回家！”

小乔急匆匆赶回家，一路轻功，几乎是飞回去的。

好在魔种还没侵入到乔家范围。小乔带上姐姐出了门，赶往祭坛——那是这片地域最安全、最好防守魔种的地方。

小乔拿出扇子将路上的变异鸟兽全部杀死，大乔也终于见识到妹妹的强大。

只是那招星华缭乱，对体力和法力都是极大的消耗，大乔提着灯不断给小乔补充能量，没想到小乔的力量越发强大。小乔自己也感觉到了，有了姐姐的辅助，自己的攻击和行走速度几乎已经达到一般人无法达到的神速。

不知道传说中的高级法器奔狼纹章能不能让人达到这个速度。

众人都赶到了祭坛，两姐妹配合护卫军队杀死了那些魔种，这次魔种数量之多难以想象，如果没有小乔在，他们根本守不住，小乔功不可没，大乔也发混了很大的辅助作用，才得以让小乔大乔化解危机后被众人连连感谢。

小乔疲惫地躺在了姐姐怀里，脸上全是灰尘，好在身上只有几处擦伤。

人们不敢离开祭坛，在祭坛一天后，不知名的瘟疫开始在江郡爆发。乔家手足无措，所有的大夫都聚在一起想办法，可就是无济于事。

小乔被父亲和一些没受感染的人送到了乡下，大乔决定留下帮父亲。

毕竟总督还没消息，病灾区也要有乔家的人留下。

直到终于有人想起乔氏终结于双生女婴的预言。

年老的祭司跪着求大乔父亲。

“乔家会终结于双生女，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苍生考虑啊，当初没处死继承了力量的小乔已经是万幸，既然乔家已有继承者，就不该再留大乔了，总督半路失踪，又有魔种侵袭，定是这不祥之人造孽！求大人处置大乔以还太平啊！”

“求大人处置大乔，以还太平！”

“求大人处置大乔，以还太平！”

大乔在人群中呆若木鸡，脊背发凉。

自己和妹妹救了她们，他们居然因为一场瘟疫就想致自己于死地。

有心善的妇人不愿意活人祭祀，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乔被绑起来。

大乔跪倒在地上，他多希望小乔在身边，但事与愿违，在父亲的命令中，她被绑上祭坛绞架。

祭祀活动到了尾声，江东统领还是一点消息也无，一个乌云密布的阴天，大乔在祭祀结束后被人们推到岸边。他们打算让利用活人祭祀，只因为预言也说过她是“海的新娘”。可能父亲也觉得就是因为他打算将大乔嫁给总督，所以海神生气了。

“宁愿迷信……也不要您的女儿吗？”

大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句话，可惜父亲听不到。

这人世间，如此令人失望，不待也罢……

大乔用意念将自己的法器召唤出来，刚开始，灯光微弱，直到大乔用尽力气挣脱绳索，提着灯仰天呼喊。

“神啊！若您有眼，请将我带走，别将瘟疫留在我的家乡！”

她提着的灯一瞬间泛起了刺眼的光芒，犹如夏日烈烈阳光！

她一双长长的马尾散落在风里，身上的衣服被吹得喇喇作响，双眼里蓝色的能量因为强烈而逐渐发白，灯里的光也如她眼睛一般散发出强大的光线。

大乔带着绝望的泪水和发着光的灯，直勾勾跳进海水里。

大桥跳下的一瞬间，不远处的大雾里开始传来轰鸣声，祭司才落荒而逃。

“海神发怒了，海神发怒了，快跑！”

大乔张开双臂迎接浓雾中的船只，她已经呼吸不了了，还以为海神的传说是真的。

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从每一滴泪水流进冰冷的海水。

船在这野岸边抛下了锚。系着发带的男人跳进海里，抱起了生命垂危的大乔。

两人靠了岸，大乔吐出嘴里的海水，呆呆地看着眼前英俊的伟岸。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英气的男孩子，一道剑眉仿佛是一把利剑，刺穿了她所有的矜傲，只剩不可遏制的心动。

对方亦是如此，他刚从冰凉的海水中脱身，却红着脸看她。

“你救了我。”

“是你的灯指引我走出了迷雾，谢谢。”

“我叫大乔。”

“孙策。”

孙策说完抱起了女孩，几下跳上了自己的小船，拉了船锚就往回赶。

大乔在甲板上安定下来，才想起孙策的名讳，这才清楚他就是总督。

“你是来提亲的吧。”

“这门亲事是家里人安排的，我不愿意来，但自己多年来心无所属，为了孙家的未来，还是决定听从父母安排先来提亲，早听闻那家小姐向来矜持，就盼着人家别看上我这习武的粗人才好——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提亲的？”

“你要提亲的就是我啊，他们以为你死了，要把我祭祀给海神保你平安呢。”

“说实在荒谬，怎能拿人命开玩笑，江郡这些迷信陋习，这次来，我一定要全部废除不能任由他们害人！”

孙策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啊？”

“我收回希望你看不上我的那句话……”

“噗嗤……”

两人等船只掉头，大乔在孙策的请求下将灯再次亮起，不知道在海上行了多久，孙策终于看见了属于自己的船队缓缓向自己靠近。

大乔又加重了魔力，灯光范围更大，终于让船队和孙策的小船团聚。

直到快日暮，船队才靠在了江郡码头。

大乔被孙策抱着走下来，父亲看着总督怀里平安无恙的大乔，居然松了口气。这个女儿自己向来不待见，但亲手把她葬身大海以后，自己满是后悔和自责。

孙策将大乔安置好，指挥利用人力物力很快安顿好了流亡的患者，然后收拾残局，将祭司和起哄的人都抓了起来，最后派人调查疫病来源。

这场瘟疫很快被控制住，大乔的父亲却倒在了病人堆里，无论是什么法子都治不好。

孙策亲自指挥焚烧了死患者的尸体，这场战乱终于得到平息。

“瘟疫还有潜伏，尽快调查来源，通知周瑜待天气转晴后尽快派医护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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