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新年

“菜洗好了，我去前面搬东西去了。”

貂蝉喊了一句，厨房的掌事姑姑向来不喜欢貂蝉，使劲白了她好几眼，她总是明里暗里骂貂蝉是骚货，貂蝉从来不犯错，却也总是被她使绊子。好在管家袒护貂蝉，不曾被重罚过。

司徒问有谁愿意去军营里，貂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正好远离了那个让她难受的琳妈。

她和几个女孩被送到一个不像军营的军营里。

来之前，司徒亲自叮嘱再三，不得将营内任何事宜宣之于口。虽非军人，犯错后却也要按照军法处置。

这里确实不像军营，因为没有军营修了成一个庭院。这更像个贩卖人口的黑暗组织。但非要说它是黑暗组织，又没必要修得这么风雅严整。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里是个训练特殊技能的军人的地方，在自愿的前提下，这些军人还可以被卖给朝廷以外的人，大概就是一个非法的特种兵训练贩卖基地，贩卖前提是军人本人愿意。不愿意被卖的就编进普通军队里当个百夫长什么的，不过他们一身技能，再混个副将什么的当当肯定要比平常人更容易活下去。

这里的人身上都是武道能量，也没有供魔道研究的价值，如此说来，一个人再贵也贵不了多少吧？难道是朝廷——不对，曹操缺这点卖人的钱？还需要靠卖人来营生？也不大可能。

这个问题成了疑虑一直扎在貂蝉心里。

貂蝉待了几天便习惯了晚睡早起的生活，她看到同时被送进来的女孩有的被关在禁闭室里几天几夜不出来，听说女孩身体柔软适合缩骨功，她们是被当成暗影刺客培养的。

她也想做刺客，又听见掌事姑姑说，暗影刺客运气好的能像南荒荆轲那样名流千古，几千年都只有那一个荆轲，那些刺客再厉害总归还是贱命一条，干些见不的人的勾当。

于是貂蝉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但是做刺客的念头还是留在了她心里。

平时她们只负责军队的三餐，其他洗衣叠被的活不用她干。

貂蝉与人为善，但是不免遭人躲避——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真是遭人嫉妒。于是这里没有女孩子愿意和她玩。

这几日越来越冷，寒梅都已经开了。管家说过，平时她们可以随便走动，见人低头行礼便可。于是貂蝉偷偷折了红梅跑到大厅后面玩。

大厅是用来接客的。就是——用来谈卖人的事情的。

貂蝉听见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厅里说话，铿锵中带着青年男人特有的清肃，她觉得那个声音好听极了，声音都这么好听，那人一定长得更俊。于是偷偷趴在窗上看了眼那个说话的男人。

男人一身银铠，蓝色披风，长身玉立，握着盘龙长枪，一头黑棕色短发飒爽整洁，额上戴了深蓝色的发箍，只是背对着貂蝉，她还没看到那个人的脸。

她看见了男人前面坐着的另一个人。看身材应该也是个男子，只是那人裹了一身奇怪的装束，还戴着面具，他嗓子里发出来的粗哑声音和站着的男人比，真是天差地别。

“拿钱办事，既然丞相拿不出等价的钱，那龙便告辞了。”

坐着的男人起身，和着银色铠甲的男人差不多高。

貂蝉头一次见自家主子吃瘪的样子，那不知所措想留下客人的样子，倍觉好笑。

“影，我们走。”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招呼身后的人。

原来他叫“影”？

貂蝉不知道他们办什么事，居然让主子都拿不出钱来，只是那个握着银枪的男人走出门那一刻，她的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那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如此完美，让久久见不到风骨二字的她微微心动。

当那个男人不经意间转过头来的时候，回忆如同洪水涌入脑海，冲毁了她心里所有的防线。

故人，竹马。八岁那年给他洗的果子、他偷偷给她带的莲子糕、扯坏衣服做成的绑带、同样的蓝色头箍……

她跌跌撞撞地追上那两个人的身影，拼尽了力气。

“子龙哥哥！”

她要追上他，赵云一定能带她离开这里，赵云一定还记得她！

她追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脚下一滑，重重地跌在了青石板上。

“子龙哥哥！”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客人面前乱吼乱叫，给我拉回来！！”

主管出现在他身旁，两个侍卫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她隐约看见赵子龙回了头，却又匆匆离去了。她被架到主管面前，双膝跪地。主管二话不说抽了他十几个巴掌，还想继续的时候才发现她就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侍女，似乎是舍不得再掌她这如玉如脂的脸，于是顿了顿停下手来。

“你叫什么叫？不知道侍女在军营里不可以高声喧哗吗？你无事走在大厅前，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是吗？”

“不是的大人，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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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小乔又开始站在鲲身上挂春节用的挂饰。

庄周几乎是不过年的，是秦缓回归稷下后才开始陪他过年，往年都有秦缓和小乔一起布置，今年他宁愿躲在房里研究医书也不愿意再出面。

似乎烟火人间已经和他脱轨。

“越人不陪小乔挂春联吗？”

“没什么好挂的，过不过都一样。”

师傅的背叛似乎给他很大的打击。

春节典礼上诸葛亮给大家唱了一首叫《桃花仙》的歌，顺便修成乐谱送给了稷下藏馆。

这也是司马懿和诸葛亮在稷下过的最后一个年。

庄周今年没有出面，大多数时间都是陪秦缓在屋子里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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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从厨房离开那天，是主管亲自送的她。共事的女孩子，有的鄙夷，有的担忧，可貂蝉早已不关心。长时间被孤立的她已经没有太多感情了，反而觉得离开是种解脱。

貂蝉被主管送到一间厢房里，主管告诉她，会有单独的舞姬来教他跳舞，也会有单独的刺客来教她杀人。

“影子将军派人来问，问那天追他那个女人是谁，我该怎么回答？”

“赵……影子将军是我的故人而已——怎么回答……貂蝉都听主管的……”

“我给你两条路，一条，吃下这个药，去找影子，过完你人生最后几天大概你以为的美好人生，你不要抱有侥幸以为影子有能力从我这里拿到解药——第二，成为我们的人，和你的影子光明正大地并肩作战，在此之前，只需要忍一下”

她知道这里的秘密，她没能力成为做买卖的人，她也不能以行外人的身份活着离开这里。

她不想死。她也不想成为赵云的累赘。

“做个有用的人，别依靠着别人生活，希望你能强到，自己一个人都能出彩地活下去的地步——别让王司徒和曹丞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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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一个人握着酒杯发呆。

他听见有个女孩在叫他。是故人么？故人的话是不是蝉呢？如果是蝉，自己是否应该把她接到自己身边？

那天的那个声音是幻觉么？她是在叫龙？还是子龙？如果是龙的话大可不必担忧，那如果是子龙呢？以往知道他真实名讳的故人不多，寥寥几个只会直呼“赵云”，又有谁会叫他子龙？

“影将军，那边来信了。是龙将军以往仇家，是个孤女，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

赵云长舒一口气放下酒杯，看惯了厮杀，却还是对少女的死感到悲悯。他看着院子里未开的寒梅若有所思——故人，怕是早已经死了吧。而自己应该也早就死在了故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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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郡乔家张灯结彩，爆竹声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只有大乔被锁在房间里，一个人蜷缩着身子哭泣。

经常哭的人，眼睛不会肿，大乔的眼睛已经不会在流泪时肿胀了。

他也想陪家人在宴席上吃好吃的糕点，可是如今心里只剩下委屈。她本想弹琴吸引爷爷的注意力，没想到父亲不由分说砸断了她心爱的琴。

弦留琴身断，寒色照离人。

她拿着水果刀在自己手腕上比划却迟迟不愿下手，于是只能丢了刀子坐在床边哭。

新年夜里把她关起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在过节前一天的祭奠上没能召唤出潮水，他们觉得她丢了乔家的脸。

她哭了许久，摸索着爬出了窗户，在窗户下面放了宿命之海——现在她通过良久的训练，已经可以控制宿命之海的终点。

她爬进母亲曾今生育她的旧房间，竹床上似乎还留着母亲的血液，窗上面堆满了箱子，里面全部是母亲遗留下来的钗裙首饰。

“妈妈……小乔……我想你们……”

她摸着黑暗靠在床边哭得更加汹涌，烟花四起的时候她才敢放开声音大声宣泄。烟花闪烁进来的光芒衬得她的脸一明一暗，好似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者，悲伤又苍凉。

而此时的稷下，同她一起出生的妹妹却在欢快地放烟花。

她穿着红色的新棉袄，捧着糖果，和同学们跑遍了稷下。

“小乔快来，这边有大烟花！”

“来啦！”

火树银花，人烟熙攘，人间盛世般的好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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