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地与逐鹿之地交壤的地方是延绵不绝的山峰,峰峦以南紧接魏地,而峰峦以北是黄沙遍布的逐鹿之地,这纷纷扬扬的黄沙让战乱的逐鹿之地显得更加贫瘠也只剩稷下学院是逐鹿之地唯一算得上安宁的净土。
飞鸟一只一只从树林顶上飞过,车夫的尸体躺在旁边的树叶堆上,车夫的马早就跑远,车子也四分五裂躺在一旁。
庄周怀里抱着一个小孩,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衣服明明上全是血,背上的刀伤令人触目惊心,可是他却没有哭闹,只是控制不住地在庄周怀里发抖。
孩子趴在庄周怀里,眼睛半睁半闭,看着一旁的鲲,似乎对鲲很好奇,他后背的刀伤已经止住不再流血。
“别害怕,我们安全了。”
庄周看着这个故作坚强镇定的孩子,摸了摸他那头夹着一缕白色的长发,这让庄周想起前不久遇见的秦缓。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松手把孩子放在鲲的背上。
看得出他还是很害怕,可是骨子里那种坚强的气质还是让自己忍着不去哭闹给恩人添麻烦。
庄周从衣服里拿出秦缓送他的瓶子,让他转过身,把他后背上单薄的衣服轻轻拉开,出于信任,把秦缓给他的瓶子里的药液倒在了他背上的伤口上。
他没想到的是孩子一声惨叫从鲲身上倒了下去,他没来得及扶住孩子弱小的身体,只能任由他倒在地上。
孩子一直在地上挣扎着翻滚着,泥土粘在他已经破烂的衣服上,狼狈不堪。孩子狠狠地咬着嘴唇,咬到出血也不肯发出太大的声音。
庄周心疼之余,不知所措地把他抱起来,孩子的眼泪浸在他的身上,同着血液和灰尘一起染了他的青色衣服。
孩子疼晕过去,庄周看了眼他背后的刀伤,竟然已经完全愈合。
他拨开少年浸濡了血液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背上的残痕,只是看得到一些白色的凸起,就像是人的伤口愈合之后伤疤脱落留下的白色。而让人后怕的是,这瓶药,他只倒出来零星半点,就有了这样惊人的效果。
大秦边境的晴夜,沙漠的星空总是格外清澈,星河流淌,静谧安宁。
大秦士兵就在这里将牢笼打开,然后转身撤退。
“撤退。”
静谧的大漠里,这声命令就算只是轻声也尤为突出,领头的队长用手势带领士兵撤退,想来也很害怕笼子里的“南荒蛮人”。
不久之后被关在笼子里的人们陆陆续续出来,可就算这些人都是精壮的青年,依旧有人撑不过去倒在地上被人扶起。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药。
白起不敢在那个少年睡着之前入睡。
身边有陌生人的时候不能深睡,这是他的习惯。
不过从记事开始,他就几乎不敢熟睡,南荒那种民不聊生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遭受魔种的残害,随时都需要做好逃生的准备。
“你不困吗?”
白起看着身边昏昏欲睡的少年,问他。
“困……我才不困!”
金发少年倔强地回答他。明明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你睡吧,大秦的人已经走了,现在这里全是南荒的人,我要是想伤害你,早动手了。”
夜色渐浓,直到白起再也看不清他的脸。
“我……我叫嬴政……”
“白起。”
嬴政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白起摸出他曾经和嬴政玩游戏时用的那颗玻璃珠,想着等回到家送给南荒的孩子们。
那个常年缺水的地方,孩子们都很喜欢这种像水一样的小东西——明明这个年纪他也是个孩子,可是南荒那样的地方,民不聊生,迫使他不得不赶快成长起来,去保护他的亲人朋友们。
白起年纪虽小,但是这样的信念却如同与生俱来般,一直扎根在他心里。
白起越回忆这几天的经历,越是愤恨,他把身上的男孩放平,举起了拳头——这一拳下去,可以打到他头破血流,再来几拳,可以把他打死。
在大秦受的委屈用这个大秦人的命来抵。
嬴政醒了,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又无害地看着他。
“白起,抱我……”
他用软软糯糯的奶声向白起索拥抱,看着这如同小天使一般精致干净的孩子,又想想每天给他送吃的跟他玩还给他们熬药的回忆,白起犹豫了。
嬴政往他身边挤了挤,似乎是怕冷。
嬴政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厚,但是也总比衣不遮体的自己好。
“娇生惯养。”
白起嫌弃地唾弃一声。
南荒人受的苦都来自他的祖母,这笔账要算在芈月头上,等慢慢恢复理智,白起才缓缓松开拳头。
嬴政赖在了白起怀里,深夜太冷,白起只有抱着他才能好些,直到嬴政不再发抖,自己才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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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秋风一阵阵干燥清凉。
稷下学院高耸的大门口被万千灯火照彻如同白昼,门墙上的水纹精致规整,水蓝色的灯光从花纹里透出来,把整片天地照成云海一般的仙境。月明星稀,皎洁无比的夜色也在蓝白两色交相辉映的灯火下显得格外苍白暗淡。
远处的通天塔上,塔灯时不时闪烁,似乎在呼唤远走的人赶快归来,为其他引路。
“鲲偷懒不肯走吗?怎么这么晚?”
墨子关心询问了一句。
庄周把怀里的孩子交给鲁班,鲁班摸了摸这孩子的头,没想到这一举动让瘦小的男孩从梦中惊醒。
司马懿摇摇晃晃着站在了地上,鲁班搀扶着个头还没成长的男孩,看着他揉了揉沉重的双眼。
鲁班本来就很高,男孩从他怀里挣脱的在地上的时候还打了个踉跄。
鲁班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猜想这孩子大概是已经在路上哭累了吧?不由得一阵心疼。
他打着自己做的电灯为他们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地域,虽然稷下此刻灯火璀璨,但是上了长廊以后,光被茂密的植物遮住,难免有看不见的台阶,这时鲁班手里照明的小提灯就起了很大作用。
墨子等待他们进门以后,操纵机关,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门口的水蓝色纹路不消片刻便暗了下去。月亮也重新占领门口长着青草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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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那个从武都来稷下留学的,我在路上遇见这孩子被魔种追杀,我便把他带回来了。”
庄周交代着事情的经过,鲁班点了点头,道:
“诸葛应该还没睡,让诸葛借件衣服给他,明天再给他准备新校服。”
庄周伸出手示意他拉住自己的手,缓缓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迟疑片刻,终于吞吐着说了三个字:司马懿。
稷下的宿舍经常有人入住,所以一直保持着洁净,司马懿的房间很快在鲁班的帮助下整理好,只剩下床铺。
鲁班帮他将矮柜中的新被褥拿出来,道:“懿同学,你先自己铺床,我去给你借一身衣服,你把带血的衣服换下来先放在自己的房间,别乱扔吓到其他同学。”
“知道了,谢谢老师。”
鲁班第一次被人叫老师,突然很不习惯。这里的学生们都叫他先生或者直接称呼为大叔,敬爱他的同学还会叫他大师。
“那些孩子喜欢叫我鲁班大师,我不是老师,你也和他们一样就好。”
“嗯好,知道啦,鲁班大师。”
鲁班离开之后,司马懿才脱下自己粘满血的衣服。让他奇怪的是,衣服上的血迹是真的,可自己的背上早就没有了痛觉,仔细一摸,就连伤疤都无影无踪。
司马懿惊奇之余,又仿佛听见鲁班大师的声音萦绕耳边,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懿同学”。
自从父亲去世后,再也没有人会以这种亲昵的称呼来唤他,但是在鲁班大师眼里,他们是平等的——这就是被尊重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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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荒。
大概是第二天上午了。
白起看不清阳光从缝隙里照过来的角度,在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无法判断此刻的时间。
白起的笼子被打开,长时间的囚禁让他不能立刻就适应阳光,他揉揉眼睛,推了推一旁还在熟睡的嬴政。嬴政被他叫醒,两个人从胶布里艰难地脱身。
白起从笼子里出来,婶婶就抱着他哭了起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叔叔也忍着泪水看着他。
“阿起……他们说你们要被杀掉,吓死我了……”
婶婶哭着抱着他,让他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婶婶别哭,我没事的。”
白起看着旁边的那些笼子里放出来的同伴回到家人身边,提着的心瞬间就落了下去。
众人感动之余,终于有人注意到白起身边白白净净的金发小孩。在叔叔扯下了他衣服上大秦的图腾后,人群开始沸腾。
“大秦来的?”
“大秦的孽种!”
“把他绑起来祭天!”
众人开始呼喝,有人开始扒嬴政穿在外面的绸缎衣服,把那些会闪光的布料丢进一旁的火堆里,仿佛就可以把锦衣玉食纸醉金迷的生活泡出来的罪恶烧干净。
白起眼睁睁看着嬴政被绑起来,以为只是要把他送回去,就没有阻止。嬴政似乎还没有发觉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只是任由他们绑着,一脸天真看着白起,眼瞳清澈单纯,似乎在询问什么渴求什么。
那样的眼神,刻在年幼的白起心里,在许多年以后,成为了白起用生命去守护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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