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入夜。

沧九旻挑了灯花，将怀中灵蛋放在屏风旁置物架上，上榻开始调息。逍遥剑意顺着他手中南枝自行运转，很快便进入入定状态。

门外一个狗狗祟祟的身影，把耳朵放在窗户上仔细听了听，没听出什么动静，便悄悄推开了门。

她一眼就望见端坐在床榻上修炼的沧九旻，真是……好俊俏的少年郎！

那漂亮的脸蛋，叫她都忍不住红了脸，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沧九旻身上。

真是少见有人能把逍遥宗的弟子装穿的如此清新脱俗……

而且不知为何，一看见他，她的心里就又酸又甜，像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谁？！”被窥视的感觉令沧九旻分外不适，他睁开眼睛南枝一甩朝着屏风后藏着的闯入者丢去。

“啊呀！”闯入者被南枝砸中了头，身子一歪碰到了搁灵蛋的置物架，她摔在地上，那灵蛋飞起来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进她的怀里……

“把灵蛋还给我。”沧九旻一惊，想都没想瞬移至闯入者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可以不计较你闯进我的房间。”

“虽然但是……”闯入者揉了揉摔疼得老腰，把怀里那颗蛋推出去，转头那颗蛋又黏糊糊钻进她怀里，“的确是你的这个蛋先碰的瓷……”

沧九旻不说话，只是一挥袖，那颗灵蛋便回到他的怀里。蛋身在轻颤，在抗拒沧九旻的抚摸，它还想去那个人怀里……

“仙子可以离开了。”

“好的沧师弟，再见了沧师弟。”那闯入者模糊的脸上尴尬一笑，手上掐诀化为一道流光瞬间消失。

“……”沧九旻只觉得这人的行为举止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再要细想却摸到一手水渍，是那颗灵蛋。

在委屈的哭泣。

沧九旻不明白明明是他妻子的化身，为什么会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以至于两只小翅膀从蛋壳里伸出来，交拢在一起嘤嘤的哭。

已经化为流光的某位新神只想说一句:你礼貌吗？

金光落在沧九旻房间屋檐上，幻化出一位貌美的女仙，她身着精白色坠着流苏的衣裙，眉心一点七色光芒的神纹。

若是公冶寂无在这里，就能认出她正是他云游三百年未归的小师妹，衡阳宗掌门衢玄子的女儿黎苏苏。

黎苏苏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檐上君子，只是下午在景京吃甜豆花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她，于是便应召而来。

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也是好奇心作祟，结果却被人家发现了，还叫人家用本命剑打到了头。

素手一挥一面水镜出现，黎苏苏认真的看了看，额头肿了好大一块。

嘶……真疼！

这时，她又听见了沧九旻的心声:心儿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身边，我真的很想你。

收了水镜，黎苏苏直接盘腿坐在屋顶，迎着温柔的月光，开始修炼。

这三百年来，她走过许多城镇与村庄，帮助过许多需要帮助的人，也一直在寻找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

她不记得他的样子，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是每每入梦，她又总会梦见他。

她梦见他独自跪在冰面上三天三夜，梦见他放飞一只缚在蛛网上的蝴蝶，梦见他挑起她盖头的喜悦，也会梦见别离时的痛彻心扉……

直到有一日，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做澹台烬，是景京历史上有名的疯王。

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她听见了他的一生，轼母而生，囚杀亲父，兄弟相残。他曾一日春风得意，娶了少时相伴的叶氏女为后，却天妒红颜，叶氏女遇刺身亡。

叶氏女亡故后，他一把火焚烧了整个扶桑殿，烧毁了容貌。

他在位期间兢兢业业，统一了景盛两国，平息叛乱，使百姓们都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为了纪念他的功劳，从此后澹台一族所有帝王皆是戴着青铜獠牙面具，再不以真容露面。

“想不到我念念不忘一心寻找的人，竟然在人间有了那么多子子孙孙。”黎苏苏无心修炼，心里满是古怪的酸楚，“也许是时候要结束了，澹台烬，我要忘了你了。”

她站起身，化为流光消失原地。

*

翌日，金鸡破晓。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沧九旻从入定中醒来，他脸色苍白，胸口打入灭魂钉的地方剧痛难忍。

他做了一个梦，五百年不曾入梦的神女叫他一朝梦见，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喜极而泣的相拥。

有的只是神女泪流满面，望着他满眼凄楚。

她说:“澹台烬我要忘了你了，原来你早已子孙满堂。”

“不，不是的！我没有子孙满堂，我在幽冥川寻了你五百年……”

可神女才不听他的解释，只是飘然远去，沧九旻在梦中飞快追赶，可他怎么追她，都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他的面前。

屏风旁的置物架上，那枚灵蛋已不再哭泣，两片小翅膀缩回去了，又变成圆溜溜的模样。

沧九旻为自己施展了一个净污咒，下床走到置物架上将灵蛋抱入怀中，打开房门朝着逍遥宗广场走去。

一路上都有同门师兄弟朝自己打招呼，沧九旻也一一回应。

今日，他穿着蓝白色交织的弟子服，腰封上还坠着红色飘带，面冠如玉，银白色的发冠将墨发高高挽起。

行至广场，却见几个师兄围在一起对着中间一位女仙嘘寒问暖。

几人见他来了，连忙对他招手。

藏海笑眯眯道，“小师弟来了，这位是衡阳宗衢玄子掌门的女儿毓灵仙子，她在术法上非常精通，这次是趁着仙门大比，是被咱们师尊求来给咱们做指导的。”

“是啊，小师弟，这回咱们逍遥宗怎么也要争个第一名去。”藏林见沧九旻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看好你哦！”

“师兄说笑了。”沧九旻对着藏林微微一笑，而后对着被众多逍遥宗师兄弟围着的毓灵仙子道，“见过毓灵仙子，在下逍遥宗，沧九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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