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铁扇

楔子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余生不负卿。

一

自从小狐狸想办法从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汪洋大海面上徒手扛了几千斤的冰块回来，封印在天仙观各个角落之后，天气再也没有那么炎热了。照小狐狸的话说，我再也没有鬼哭狼嚎地吵着要买西瓜吃了。

只是最近观里的生意还是一落千丈，自从宁王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接到过什么大生意，无非是偶尔替隔壁村的农夫抓只滑溜溜怎么捏也捏不死的蚂蟥精，从山下眼睛不好使的老奶奶的孙女小卷儿头上抓出无数只虱子精，给那小姑娘揉得一头鸡窝乱发，没捞着银子不说，还差点让她拿着菜刀追杀。

总之，总结来总结去——

我们就是没钱了。

唉！我一头栽倒在背后的躺椅上，半眯着眼睛就要流出贫穷的眼泪，转头看向门外，小狐狸正在观门口那棵大槐树下不知疲倦地练剑，身姿轻盈而不乏气势，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白光汇成的身影，飘逸潇洒，变幻莫测。

我迷迷糊糊地享受着观里冰块带来的凉气，干脆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下辈子，也做我的守护神吧，虽然守护神这个词儿真的很土，可是我喜欢。”女人靠在男人肩膀上，声音沉沉的，毫无生气。

二人坐在一块平坦的青石上，身后，是一片混沌之景，无数鬼魂似的烟雾笼罩在空气里，好像全都长出了手脚，呼啸着发出惊悚凄厉的叫喊。

“好，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都做你的守护神。”男人开口安慰，一丝浅笑勾勒起他嘴角一道好看的弧度。

我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不安分地乱动着，眼皮覆在眼睛上，已经拧成了两块皱巴巴的破布，我拼了命想看清那二人的面容，从那个男人的嘴角往上，可是一片模糊，云雾似的覆盖在那张脸上，看不清，根本就看不清啊！

轰！好像一窝蜜蜂在我的脑袋里炸开了锅，我一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身上冷汗涔涔的，刚刚撑着的扶手上，也流下了两道湿润的印记，十只手指印在上头，骨节分明。

真丢人！做个梦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我“欻欻”两下擦掉扶手上的印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出去看看小狐狸这会在干什么。

正当我走到观门口时，一道泼猴似的身影像一阵风“呼”的一下向我迎面吹来，害得我的头发都差点被吹落好几簇。

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蹭”的一声，那道泼猴似的的身影以倒立的姿态挂在了老槐树下，形象之滑稽，场面之恶劣，令人忍不住要指责此刻挡在了我身前之人。

“小狐狸！”我竖起食指，“你把我们好不容易迎来的客人打伤了！”我的大脑此刻在飞速地运算着，我们一会得给那泼猴赔多少医药费。

小狐狸站在我面前，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若不是我刚才及时出手，只怕此刻被挂在上面的人就是老狐狸你了。”

“你，”我看向老槐树，那泼猴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慢慢地从树上滑了下来，我扭头，看着小狐狸呵呵一笑，“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忙不迭地上前去扶那泼猴似的人物，搀着他长满了毛的手臂，我只觉一股凉气从身体里闪电似的窜了过去，震栗得不行。

此人浑身上下，除了脸上那块，全部长满了毛，头发只束了一边，耷拉在耳边晃动着，另一边发丝全部散乱着，在风中狂飞乱舞，扎得人眼睛简直要瞎了。永远佝偻着背的样子，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他与某花果山水帘洞里的泼猴有什么大姨夫的大姨妈之类七拉八扯的杂乱关系。

小狐狸见我搀着他，顿时触了电似的，一把将我拽了过去，瞪着我说道:“知道人家什么来历吗就随便动手动脚！”

我呵呵一笑，心想他居然在关心我，于是极为不好意思地说道:“玉书你放心吧，为师不会有事的。”

他翻个白眼，继续说道:“万一你要是给人家哪伤着碰着了，还得赔钱。”

我恍然，旋即一脸“你丫的真没良心”的表情，然后双手抱臂道:“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一根手指就给人家弹飞了，万一你要是给人家哪伤着碰着了，我可不负责赔钱。”

“说的好像你有钱似的。”小狐狸抿了抿嘴，心想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你说什么……”我最讨厌被别人戳痛处了！

此时那泼猴似的人物好像终于缓过气儿来，讪笑着对我们说:“也不知道二位吵完了没有，若是吵完了，可否让在下说明来意？”

我和小狐狸双双扭头，小狐狸说道:“刚才多有得罪，不止可有伤到客人一二？”

“不曾不曾。”泼猴依旧显得极有礼貌，“此番到来，是有要事相求。”

我突然觉得或许用泼猴来形容他未免太过简单粗暴，而且这性子，根本就是“人不可猴相”，一点都不泼啊！

我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有何事相求，尽管道来，只要……”我嘻嘻一笑，眉毛弯成了柳叶，“你懂的。”

“是是是，在下精精儿，天仙观的规矩，早就闻名天下了，不见银子不出手嘛！”他嘿嘿一笑，从乌黑的衣裳里掏出来一颗圆滚滚的大珍珠。

我顿时两眼放光，完全不理会他的名字跟他的头发是怎样奇葩得浑然一体，也完全不理会身后小狐狸对我搞臭天仙观名声的极度鄙视，一手抓过珍珠仔细端详了起来。

趁着我看大珍珠的间隙，小狐狸走到那人跟前，问道:“不知公子有何事相求？天仙观必竭力相助。”

“我，”精精儿突然低下头去，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抬头说道，“我们家公子，中邪了。”

“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名叫王龙客，乃是飞龙山庄的庄主。”精精儿解释道。

“飞龙山庄？”我捏着珍珠，说道，“比金陵城还要远上好几个金陵城呢！”

小狐狸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我立马喜笑颜开，轻轻地拍了拍小狐狸的道袍道:“我家徒弟本事高强，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肯定不会在乎这么点路程的。”

我说完狠狠瞪了小狐狸一眼，讹路费的想法泡汤。要知道，飞龙山庄乃是江湖之中第一大门派，历来喜欢劫富济贫，堆积起来的金银珠宝指不定比皇宫里还要多呢。

“还希望二位千万要救救我们家公子！”精精儿弯腰作揖，哀恸得几乎要直接跪下去。

“等会等会，我最见不得别人动不动下跪了。”我急忙扶起了其实并不打算跪下的他。

此时小狐狸已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精精儿抽骨扒皮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看着精精儿邪魅一笑，爽快地应道:“好，这单生意我们接下了。”

精精儿又是一阵点头哈腰，让我差点怀疑他是不是披错了皮，这分明是个翩翩佳人才会有的礼貌风度。

不过，没有多做猜想，我心安理得地收了珍珠。这次准备捉邪去咯！

“捉什么邪啊？”小狐狸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一弹指敲了我一记，“是不是邪还未可知。”

“你说什么？”

他不应我，径直进了观里准备收拾收拾。

我攥紧了拳头，准备把他收拾收拾。

过了几秒，算了我忍，道行不高怪得了谁啊？

我回头，看着依旧杵在那的精精儿，顿时一晃眼，觉得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媚骨天成的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

我慌忙擦了擦眼睛，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却还是那个满身是毛的精精儿。

难不成，我看花眼了？

二

三日后，飞龙山庄。

飞龙山庄宽敞的院子里，一座于地垒起的圆形高台之上，一身姿婀娜的女子身着一身月白色的水袖纱衣，正在翩翩起舞，长袖若流水清泓，裙摆随着她的脚步飞速转动，有荧光飞舞。纤腰灵动间，不经意回眸浅笑，扰乱了一世芳华；蹁跹甩袖间，袖口一起一收，犹如月下仙子。女子脸上只施了淡淡一层粉黛，这一舞，却莫名舞出了妩媚妖娆的味道，摄人心魄，令人沉醉。

女子身上，除了那件月白纱衣和倾城的容颜，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头上那一支扇形发簪，这支发簪与一般的玉簪不同，骨节支支如铁，泛着凌冽的光，嵌入那如黑墨般柔和泼洒的乌发里，意外地没有任何突兀，反而好似与女子的身体融为了一体，或者说，本就是她的一部分。就像是一根根叠在一起的针，扎得人一刺痛，却也偏偏让人止不住地心弦颤动。

而高台之下，有男子身穿银白色的劲装，正坐在椅子上，眼神随着台上女子仙气飘飘的身姿而移动，两手放在扶手上，随着女子脚下踩动的节拍一下一下地敲动着，那张俏绝如刀刻的脸上，流淌着无尽的温柔笑意。

“公子怎么又犯病了？”不远处的空地上，精精儿挠着脑袋，盯着眼前的王龙客，很是不解和无奈。

“就是啊！”他身边一小厮附和道，“公子专门建了这么座高台，几乎每天都坐在台下，眼睛看直了去，可是台上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啊，真不知道公子是犯病了还是中邪了。”

小厮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精精儿把他钻出来的秃秃的脑瓜子往后一拍，凶狠道:“背后妄议公子，你不想活了，怕不是忘了前几日那个笨蛋了，不听公子号令擅作主张，被一扇子了结了性命，那扇子上可是一滴血都没沾上呢！”

“我错了我错了，”小厮摸摸圆溜溜的脑袋，“你可千万别告诉公子。”

“算了算了，”精精儿无奈道，“好歹公子还记得明天就要召开英雄大会了，届时武林中人都会到飞龙山庄来，这种关键时刻，他可千万不要失常啊！”精精儿说话间，眉宇里满是不耐烦和担忧，哪里还有半点三日前在天仙观时彬彬有礼的仪态风度。

没错，高台之上美女起舞的情景，除了王龙客以外，谁都看不见，现在在所有正常人的眼里，王龙客就跟个傻子似的，一个人盯着空荡荡的高台，还一脸满足的样子，这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得了病或者中邪了啊！

“哼！”我站在墙角下，鼻子一哼，双手抱臂道，“作为天仙观唯一一个不正常人物，当然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了，尔等三脚猫功夫的正常人，哪能和本天仙相提并论。”

我站在墙角下，已看了那俊男美女互送秋波之景好一会了，因为场景实在太过唯美，根本移不开眼啊！

正在我嘚瑟能见常人所不见时，再一睁眼，那高台之上的美女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擦除了一样，赫然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只余下王龙客坐在底下，依旧痴痴地望着台上，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我收起笑容，正欲发火，转身一看，小狐狸正站在我面前，手上做着一个擦除的动作，他收起手势，点着下巴对我一笑道:“作为天仙观唯一一个不正常人物，那些本事粗浅的凡夫俗子，自然是不能和师父相提并论的。”

我呵呵一笑，摇着小狐狸的手臂道:“玉书，你就再让我看一会吧，实在是太美了。”

“不行，”他斩钉截铁，垂下手臂，“一天天地看美男就算了，连美女都不放过，你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吗？”

“那实在是太好看了嘛！俊男美女可是我最喜欢的情节了，说不定回去了以后还能写进小说里……”

“别叨叨了，赶紧跟我回去生火！”没等我说完，他揪起我的耳朵就往回走。

“诶诶诶小狐狸你又以下犯上！”我拽着他揪我耳朵的手臂喊。

三

砰砰砰！我发泄怒火似的，一刀一刀剁着菜板上的卷心菜，一边剁一边气呼呼道:“这个扇子精，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居然让我们在这打杂，干等了整整三天，能不能拿出点求人的态度了！”

“哼！”我愤怒地地扔下菜刀，蹲下去生火，对一直听着我发牢骚却不为所动的小狐狸说道，“小狐狸，你说她今晚真的会来吗？”

“当然了，有些事情，她是必须要在明天之前跟我们说清楚的，”他手里拿着一个水瓢，像极了一个家庭煮夫的样子，“要不然，明天有些场面，可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他说着一挑眉，“比如，我明天会不会在英雄大会上捣捣乱什么的。”

“不是吧！”我一激灵，惊讶地站了起来，盯着他细长的狐狸眼睛道，“你还做你的武林盟主梦呢？”

没错，我徒弟痴迷于武林盟主之位，这事大概得有几十年了。几十年前，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小狐狸为了平定四海，大开杀戒，一时杀红了眼，居然在众星捧月中一时迷失了自我，扬言要叛出师门，去当什么狗屁的武林盟主。

我自然是不同意的，揪着他的耳朵就给他就地拖回了天仙观，一瓢水把他泼醒了以后，他大彻大悟，跪在祖师爷爷的牌位前忏悔了三天三夜。这孩子，当年可是叫我操碎了心。

真不是我刻薄自私冷漠，天仙观一贯的宗旨，就是他负责降妖除魔，我负责吃喝玩乐，他要是当了武林盟主，到时得管理整个江湖，我哪还能安安心心地吃喝玩乐呀！所以我必须把他这小孩子一样不成熟的想法彻底扼杀在摇篮里。江湖热闹喧嚣，却终究不适合我们，我们看似身在江湖，却也与之隔绝，真正的逍遥之境，当是身在喧嚣依然潇洒自如，而不是束手束脚，被条条框框给牵制住。这样的道理，他迟早都要懂的。

“天下人的武林盟主啊！”小狐狸的眼里，又流露出莫名的渴望。

“你要是敢当武林盟主，我就把你逐出师门！”我怒吼。

“不敢不敢。”他一秒变怂，捂着脑袋的样子真可爱。

“这还差不多。”我满意地点点头。

过了半晌，他冷不丁地说:“离开了你，我欺负谁去。”

“你说什么？”虽然他说的很小声，但是我听见了，再度从灶台下钻出来，瞪着他威吓道。

“噗！”他突然指着我的脸笑出声来，“大花猫。”

我摸了摸脸，抓下一把黑灰来，知道他在嘲笑我，顿时恼羞成怒:“好你个小狐狸，你居然敢嘲笑为师！过来挨打！”

我追着小狐狸满厨房跑，堵到墙角，他突然反手抓住了我，替我擦干净了脸上的黑灰，动作之温柔，让我有点尴尬到不知所措。

虽然……但是……并不能不挨打！

我揪住他头上一根辫子，把他拽了回来。

窗外夜色幽暗，漫天的月光倾洒下，微风拂过院前竹林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袭月色纱衣的女子，轻飘飘地现身在门口，其灵动之姿，眼中流转的清波，让我有那么一刹那以为，她是从月亮里飘出来的嫦娥仙子。

说到嫦娥仙子，我挠挠头，嫦娥仙子好像也不长她这样啊，可是很奇怪，我明明没有见过，脑子就是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好像我见过。算了懒得想，与其遥想天上仙，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你终于知道来了。”虽然她很美，但不能阻止我发牢骚，“给你们煮了三天的饭了，饭钱怎么算啊？”

“丢人现眼！”小狐狸急忙一把把我拨了回去。

扇子精轻抿嘴唇，低头一笑:“这要是结算饭钱，可不是我欠二位的吧！”

小狐狸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侧回身子对我耳语道:“闭嘴吧你，吃得比山下那满头虱子精的小卷儿还要多，还好意思要饭钱。”

“我我我……”我支支吾吾片刻，选择闭嘴。

小狐狸施施然走到扇子精身前，理了理道袍，让自己看起来正式一点，随即说道:“也不知姑娘把我们请来，到底所为何事？”

“其实我想知道，二位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的？”她开口问道，头上的扇形发簪闪着银白的光，像天上的月亮。

“这还不简单，”我嘟囔着上前，拽着小狐狸道，“我徒弟本事高强，就你那点三脚猫的障眼法，还想蒙骗我们。”

“欺骗二位，并非我的本意。”她有些抱歉地说道，“我附身在精精儿身上，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你看，现在我的身份，你们也已经猜出来了。”

“不就是一把扇子嘛，有什么好稀奇的，天仙观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妖怪到访，我们虽说为捉妖师，擅长料理一切与妖物有关的东西，但是也从不妄杀好妖，你若是没有干坏事，大可不必。”

“如此，却是我多虑了。”她还是极有礼貌，风姿仪态举世无双，与三日前在天仙观不过是差了副皮囊而已。

“行了行了，讲故事吧！”我不耐烦地挥挥手。

她回身，拖着那月色衣裳走到门口，望着外头的漫天月色，娓娓道来:“我不是普通的扇子精，扇子中有异类，与竹扇玉扇木扇都不同，骨节乃是钢铁之身，擅武斗，世间无可匹敌者，虽为铁质，却也轻巧灵动，杀人，是不见血的。”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仿佛在警示着什么。很快，她的眉目柔和下来，“还有就是，若被主人倾注了心血，是可以修成人形的。”

得，开始秀恩爱了。我心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眼波流转，简直要漾出一池春水来了，轻启朱唇，慢悠悠道:“他爱我，护我，视我如他的生命，从没有任何一刻，让我离开他的身边。那天，我刚修成人形的时候，他没有我想象中的害怕躲避，却是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对我倾心了。”

别拦我！我愤愤地回身，来到那菜板之前，抓起了菜刀。

她继续柔情似水地说道:“从那以后，我便日日为他献舞，他还特地为我建了一个露天舞台，可惜，他真傻，除了主人以外，别人是看不见我的。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可以只为他一人献舞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了下来，小狐狸有些不耐烦，心想她什么时候才能讲重点。

月亮爬到另一边的飞龙山庄的时候，她终于再次开口，漂亮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满目尽是悲伤:“只是，我却碰不得他，他也碰不得我，因为我一旦被他触碰，便会立刻魂飞魄散，彻底成为一件死物。”

“哈哈哈，”我拍手大笑，“真是妙啊，这就是天意，只能把眼看却不能把手摸，这就叫秀恩爱的车要慢慢开，太快了要往河里栽啊！”

小狐狸狠狠地瞪我一眼，示意我闭嘴。

扇子精并不恼，依旧是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我没有名字，他开玩笑说总不能叫铁扇吧，太威武刚健了，不适合我，我就说让他给我取一个，他想了一会说，不如就叫璐璐，用了叠字，寓意成王之路，有我相伴，必不孤单。”她顿了顿，“自从我跟着他开始，二十多年过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打遍江湖高手，成为人人敬仰的武林盟主，这，就是他的成王之路。”

“所以，你找我们，”小狐狸在她一大堆秀恩爱的话语里硬是挑出了重点，“是要我们替你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我一听这话就不淡定了，有点无语地说道，“逆天改命那是男频文里的废柴男主才会干的事，我们哪有那本事？”

扇子精“噗嗤”一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废柴男主逆天改命的故事，林天师当初也是写过不少的，还在江湖之中广为流传，那时你还名声大噪了一番呢！”

“别提了！”她一提起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当年我初稿完成的时候，沉浸在欢乐里无法自拔，结果常驻观门口那只风妖，忙不迭地就给我吹跑了去，美其名曰替我宣传宣传，结果连底稿都没给我留下，所有的一切就随风而去了，我整整五天五夜的心血啊！气得我让小狐狸狠狠地揍了那不知社会险恶的风妖一顿，让她瘸了好几天的腿，完全没能飞起来。

小狐狸发现我面上愠色越浓，急忙以手为扇子，替我扇起风来:“消消气消消气，都过去了过去了。”

我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扇子精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伤得无法自拔，望着小狐狸的眼睛几乎要流出两行清泪来。

小狐狸走到她跟前，有些抱歉地说:“璐璐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师徒二人对于逆天改命这种事，确实是无能为力。”

她黯然，突然又不死心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满眼渴望地看着小狐狸:“可是除了二位，我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何人能帮我了。我只是个扇子精，成了人，也只是想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而已，如果这样都不行，这世上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啧啧啧，还真是痴心一片呢，不过说的也是，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妖，其实并非真的无所不能，她们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各种各样的无能为力，她们也只是想要一场云淡风轻，与爱人同渡，与岁月同老，如此而已。可是就连这样简单的念想，很多看起来高人一等，能力足以飞天遁地的妖物，也同样做不到呢！世间种种无奈，种种蹉跎，不是仅仅印证在人的身上而已。

不过！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你这么爱他，那你附身精精儿来天仙观的时候，干嘛还说是自家公子中了邪啊？我可是听说，任何在他背后妄议他的人，可都被他用你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呢，连一滴血都没沾上呢！”我做了个杀人的动作，然后双手抱臂地看着她，等一个答案。

听到我这话，我还以为她会有多大反应，结果却是，她悲伤的神色一扫而光，转而露出一副娇羞的容颜，轻轻地说道:“他是不会生我气的。”

“碰”的一声，菜板上最后一根卷心菜被我一刀两断。

双标狗！果然全世界的痴情男人都是双标狗！

“璐璐姑娘还是赶紧起来吧，”小狐狸于心不忍，也许是触动了他心头的哪根弦，上去扶了扇子精一把，“世间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我们能左右的，不过是让世间少些遗憾，少些懊悔，少些本可以避免的悲剧，但是既定的法则，我们是无力改变的，你与王公子的心意相通，我都理解，但是并非这世上没有道理可言，就像是你，你已经比那些竹扇玉扇木扇都要幸运了，你可以修成人形，还拥有一身冠绝天下的武功，还可以日日为他献舞，但是有得必有失，命运剥夺了你与他携手的机会，可正是这样，你们的感情，才会更为难得，更为可贵。”

小狐狸这一番话下来，跟个恋爱导师似的，连我都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不过，理儿没偏。

扇子精苦笑一声，像是要死心了，转身欲走出去，却突然又折回来，也不知是明示还是暗示道:“明日，便是飞龙山庄召开英雄大会的时候，如果二位不嫌弃，可以留下来观摩一番。”

“观摩”二字，她着重加重了语调，意思是王龙客成为武林盟主已是定局，我们若是想捣乱，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必须的，必须的，”我呵呵笑着上前，不着痕迹地从她肩上如瀑的黑发里揪下细细的一根，“我们最喜欢看热闹了，更何况我徒弟对英雄大会一直有个执念，明日赶巧，便正好让他了了这桩心事。”

“如此，也好。”她飘飘然，脚不点地消失在门口。

“诶诶诶……”我刚想提醒她一下，好歹给我们添置两张木板床啊！

懊恼地转身，小狐狸一脸“你干了什么坏事”的表情盯着我，脑袋一歪道:“你揪人家头发做什么？”

“嘻嘻嘻，”我举起手中那根细细的发丝，得意道，“这个扇子精，没把实话说完。”

我闭眼快速施法，紫光环绕下的那根发丝，在我脑海里映出一个千姿百态的世界，待我睁了眼，那根发丝成为一片细细的粉末，飘落在空气里。

“没事吧？”小狐狸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也许是担心我像上次一样，再把自己搞吐血吧。

不得不说，小狐狸认真关心我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别误会，”他又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确定我没事以后，双手抱臂斜乜着我，“这里就是厨房，我确定了好几遍，没有辣条。”

“你！”我气得咬牙切齿，急忙双手置于胸前，平复了气息。算了不跟他计较，正事要紧。

我卖起关子:“你就不想知道，我在那根头发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他死不妥协，偏偏脸上又写满了好奇，这个样子，真的很欠揍。

发现这里没有纸笔，我在灶台上歘歘歘抽出来一团面粉，撒在上头，然后写起字来。

小狐狸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阴阳颠倒，此灭彼生。

“什么意思？”小狐狸的狐狸眼睛里露出他的狐狸疑惑。

“意思就是，她若是被凡人触碰，不仅可以杀人，还可以救人。”

小狐狸眉头一拧:“杀的是她自己，救的又是谁？”

“既然是阴阳颠倒，自然是已死之人了。”

“呵，”小狐狸嗤笑一声，“杀了自己还可以救活另一个人，这波也不亏啊！”

“所以说啊，命运已经很善待她了，”我抱臂，嘟着嘴道，“果然被偏爱的，永远都是美女。”

“唉！有些人终于有自知之明了啊！”小狐狸也抱臂。

我实在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怒吼道:“还在这给我泼冷水，赶紧想想我们今晚睡哪吧，别说席梦思了，这里连木板床都没有！”

“这还不简单，”他笑，弹指一挥，一张木板床瞬间出现在眼前，他继续乐颠颠地说，“这不就有了。”

“可真是个人才，”我向他竖起大拇指，默默地躺了上去，“果然是穷人的命啊，就只配睡木板床。”

硌的不行，我还是忍不住爬起来怒吼:“你这个白痴，就不会变个席梦思吗？”

他挠挠脑子:“好像有道理。”

结果却是，无论他变几次，眼前出现的都只有这一张木板床。

“果然是穷人的命啊！”我再次哀叹。

以下血腥场面，建议跳过。

“你给我下去！”

“就这一张床，你让我睡哪？”

“你就不会再变一个出来吗？”

“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见了吗？只能变一个。”

“蠢死你算了！”我抬腿就是一脚。

“啊——”某人骨头碎裂的声音，真是和他的哀嚎一样响亮。

要知道，我虽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跆拳道还是练得一点不含糊的。

终于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好觉。

四

一阵阵寒凉的风在空气里掠过，满地月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一直拉长到门前那棵银杏树上，银杏树浑身的扇形叶子，在月光和微风下舞动着属于它们的舞姿。

王龙客背在身后的手里，一片月白色的光芒闪过，很快，手里便出现了一把白色的铁扇。

王龙客拿着扇子放到身前，凝视了一眼说道:“璐璐，你去哪了？”

铁扇不说话，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里。

王龙客又是喃喃自语道:“如果我能抱抱你就好了。”

铁扇还是不说话。

王龙客望了眼银杏树上的点点光亮，突然面色一沉:“明日就是英雄大会了，只可惜，不能让你化成人形，亲眼看着我将那些不自量力的白痴打倒。”

公子，你一定会成为武林盟主的。铁扇在他手里，无声地回应。

“那么，我们就早点休息吧。”王龙客攥紧了铁扇，笑了笑，转身进了房里。

五

翌日清晨，整个飞龙山庄在朝阳的柔光倾洒下渐渐鲜活了起来，竹林中的鸟妖们扯着嗓子，欢快歌唱，直直要把整个竹林吵翻了去。

我走出门外，一弹指就把一只吵得最欢的鸟儿打下竹林顶端，扯出比他还大的嗓音喊道:“再吵吵毛给你们拔了，能不能让姑奶奶睡个好觉！”

“英雄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此时小狐狸从厨房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来。

我回头一看，差点没把下巴给吓掉了，瞪大了眼睛上前掰着他耷拉的眼皮道:“你中邪了？黑眼圈这么重。”

“起起起……起开！”小狐狸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把把我的手拍掉，“要不是因为你一次次把我踢下去，我至于这么惨吗？”

“踢下去！踢下去！”竹林里一只鹦鹉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你闭嘴！”我回身，又一弹指，让那鹦鹉精彻底焉了嗓子。

此时前院一阵擂鼓震天的声音传来，小狐狸二话不说，拖着我就走。

站在那比武场外围的外围的外围，连那英雄大会上黑压压的一片是人还是鬼都看不清，我不得不感叹飞龙山庄不愧为江湖上第一大门派，光占地面积就甩那些小门小派好几十条街了。

“有钱啊有钱！”我喃喃着点头，“东边有个露天舞台，西边还有个露天擂台，还一个个都壮观得无以复加，啧啧啧，可以啊！不过，”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随即翻白眼不屑道，“这个设计师也太白痴了吧，大早上的在这西边打架，是嫌东边升起的太阳不够毒辣吗？”

“啊！”小狐狸在身后一拍我的脑袋，无语地说:“瞅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个有点臭钱的江湖门派嘛！”

“有点臭钱？那你倒是拿点臭钱出来啊！贿赂贿赂那群人，我们就可以挤到前面去了。”我不服，向他伸出一只手，挑了挑眉。

又是“啪”的一声，我捂着手心鬼哭狼嚎。

未及我的叫声平息下来，小狐狸已经一手拽住了我，往上一跃消失在空气里。

我和小狐狸隐了身，直接站在了王龙客的身后，近距离看清了王龙客的面容，那刀削一般的侧脸，那英武非常的剑眉星目，轻抿着的似红非红的唇瓣，挺直得像根钢铁的腰板……

我扯扯小狐狸的衣襟，眼睛依旧盯着王龙客看，说道:“玉书，我好像终于知道那个扇子精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逆天改命了，这么美的男子，不能碰多可惜啊！”

小狐狸叹了口气，抱着剑无奈地翻个白眼，眼神环绕着那擂台周围各种青面獠牙的江湖中人扫来扫去。

当然了，我们隐身的时候，是把声音也给隐了去的，不然让王龙客听见了我这话，可不太好。按小狐狸的话说就是，天仙观的脸都让我给丢尽了。

过了半晌，周围嘈杂的声音终于平息下来以后，王龙客向一旁的精精儿点了点头，示意他上去来个有点仪式感的比武开场白。

精精儿领了命，拉着他那一身毛和黑色的衣裳，往擂台上一跃，黑色的身影稳稳落在了擂台中央，他扯着嗓子，作揖喊道:“今日，我飞龙山庄在此举办英雄大会，在座的各位都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有缘相聚在此，便注定要决出个胜负，这次英雄大会，最终胜出者，便是真正的武林盟主，从今以后可统领江湖，号令天下武林！”

“好！好！”精精儿话音刚落，台下便掀起一阵阵叫喊声，人人都对武林盟主之位充满了憧憬与渴望，或者说，欲望。

欲望并非一个贬义词，它可催人奋进，但世人，却往往会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从此误入歧途。希望台下的这些人，或者妖，都不要误入歧途吧。

没错，台下有妖，一只风情万种的蝎子精，此刻她正用白纱蒙着面，怀里抱着一个琵琶，眼里流动着浅浅的笑意，薄薄的紫色纱衣覆盖下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我虽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亦知道，蝎子精能修成人形，大多是人间极品，一颦一笑皆倾城的大美人儿，一把琵琶，永远是她们象征性的武器。除了她自己以外，周围还围着一众大概是被她驯服了的小精小怪们，有蜜蜂，蝴蝶，飞蛾，还有蜥蜴。

说起来也是好笑呢，这凡人举办的英雄大会，她一个蝎子精凑什么热闹啊！而且，她很显然不是扇子精的对手。我不屑地把目光移向别处。

太阳完全爬上了东边山头的时候，擂台上投撒着一半阴影一半阳光，随着精精儿一声令下，比武便正式开始。

首先是一些不自量力的小门小派们派出代表呜呜喳喳地跳上了擂台，让我们足足看了两个时辰的白痴斗武，女的揪头发，男的踢屁股，毫无亮点可言。

整整两个时辰，台下的蝎子精不为所动，依旧抱着她的琵琶静静地观看，坐在主台上的王龙客，嘴角偶尔划过不屑的笑意，无时无刻不攥紧了他手里的铁扇。

最无聊的就是小狐狸了，靠在我的肩膀上差点就睡了过去，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还喃喃着提醒我:“一会蝎子精上台的时候，别忘了叫醒我。”

“嗯嗯嗯。”我囫囵着应下，上下眼皮打架都比台上的精彩。

太阳爬到青天最中央的时候，也是整个擂台的阴影完全隐匿了踪迹的时候，擂台上仅仅剩下了最后一个青袍小子，他已经打败了除了蝎子精和王龙客以外的所有人，此刻正得意洋洋地站在那擂台中央，眼神不断地往台下扫去，嘴里喊着“还有谁”。

正在他以为已经打败了所有人，只剩下王龙客时，他的眼神往一直正襟危坐的王龙客望了过来，我急忙推了推小狐狸的狐狸脑袋:“醒醒醒醒！”

小狐狸混混沌沌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袍小子，正在向王龙客请战，他砸吧着嘴巴:“不是还没到吗？”

“可能蝎子精要出场了。”我说道。

他一激灵，脑袋离开了我的肩膀。

只见青袍小子作揖，开口就道:“一直听闻飞龙山庄的庄主王公子武功天下无敌，今日特地前来领教，还望……”

他话音未落，只感觉背后一阵与毒辣的阳光格格不入的气息寒着他的背脊袭来。

一袭紫衣的蝎子精，抱着她的琵琶，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之上，面上依旧蒙着白纱，指若削葱根，轻轻地搭在那琵琶上，脚下别致的凉鞋踩在那骄阳之下，竟无半点不适。

“你是何人？”青袍小子转身，手中剑指蝎子精。

蝎子精不答，轻轻向前迈了两步，抬起眸来，竟是让人一见倾心的国色。

青袍小子只见了她的眼睛，便觉得气势弱了半截，但依旧虎着嗓子道:“在下上官卷，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听到那青袍小子的名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头发不是挺顺溜的嘛，干嘛取个卷字啊，这一身的白净气质瞬间就没了呢！

只见那蝎子精并不答话，纤纤玉手在琵琶上微微划动了一下，眸里露出柔和中最为犀利的一抹，仿佛在说:想知道我的名字，你不配。

上官卷皱着眉等了好一会，依旧没有回应，他顿时恼羞成怒，挥起利剑就要杀向蝎子精:“那么，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利剑直挑蝎子精的面纱，蝎子精灵巧一躲，纤细的腰肢弯下，与那擂台齐平，上官卷的利剑从那轻轻飘动的白纱上空划过，只破了一丝空气。

上官卷不甘心，与蝎子精揪斗在一起，利剑飞舞，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可蝎子精过于灵巧，时而用琵琶挡住他的剑，时而一抬腿将他的剑踢开，上官卷硬是没占着分毫便宜，连那面纱之下是何种容颜都不曾看清。

打了几十回合，蝎子精似是有些不耐烦了，避开他直直刺来的剑，轻飘飘地往后一跃，抱着琵琶落在了擂台边缘。

上官卷一时疑惑，收了剑，只见蝎子精眼里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纤纤玉手突然在琵琶上快速地拨动起来，看不见的音符不断地从那根根细弦中跳出，砸向上官卷的脑袋。

上官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利剑“哐当”一声落在擂台上，双手抱着脑袋疼得鬼哭狼嚎。

蝎子精面上挂着得意的笑，微风拂动着她飘扬的衣袂，她脚下踩下不知名的节拍，轻踱着碎步，手中动作依旧不停，琵琶仿佛已经和她融为了一体。

我沉浸在这优美的琵琶声里，完全不理会王龙客如何把眉头拧成了疙瘩，小狐狸如何忍着几欲出手的冲动。

“我觉得很精彩啊！”我指了指擂台上的二人，“就得让那涉世未深还狂的一批的青袍小子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哦不，是蝎子心险恶。”

“看热闹不嫌事大。”小狐狸斜乜了我一眼，正欲出手救那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青袍小子，此时王龙客却大喝一声，攥着他的铁扇就飞身而起，银白的衣袂翩飞，最后落在了那蝎子精身前。

蝎子精见状，急忙收了快速拨动琵琶的手，站直了身子看着王龙客，眼里满是笑意。

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上官卷，被自家师父拖了回去。宽大的擂台上，只余下了王龙客和蝎子精二人。

王龙客轻笑，看着眼前风姿卓绝的女子说道:“一场比试而已，姑娘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呢？”

蝎子精开口，嗓音如山间清泉:“若是我不这么做，公子只怕是不会出手的。”

“这么说，你的目标是我了？”王龙客把扇子背到身后，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蝎子精环视了一眼台下，一片呜呼哀哉，她笑道:“所有到这英雄大会上来的人，哪一个不想挑战传闻中的飞龙山庄庄主，自恃武功冠绝天下的王公子你呢？”

王龙客不屑地笑笑，默不作声。

“怎么，”蝎子精又道，“王公子是瞧不起在下一介女流，不配争这武林盟主之位吗？”

“当然不是！”王龙客爽朗一笑，落落大方道，“既是英雄大会，自然是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身怀绝技者，都可参加，都有机会成为武林盟主，各凭本事罢了！不过，”王龙客盯着蝎子精，“王某见姑娘身手灵巧利落，手中琵琶也是威力无双，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可否报上姓名？”

蝎子精俯身，揭下面纱，露出那倾城容颜，抬眸妩媚一笑:“小女子衿衿儿，望王公子赐教。”

周围一片花容失色。

六

“得罪了。”王龙客猛一抬眼，手中折扇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脱手而去，像支飞快的利箭直取蝎子精咽喉，蝎子精见状，禁不住睁大了眼睛，慌忙侧身一躲，那折扇带着一丝凛冽的风，从她的耳根呼啸而过，割落了她耳边一缕发丝。

待蝎子精从恍然中回过神来，余光瞟到身后再次飞来的折扇，急忙又一下腰，折扇拂过她飘起的紫衣，“嗖”一声再次稳稳地落回了王龙客的手中。

蝎子精站直身体，抱紧怀中琵琶，瞬间收起了所有的笑容。仅此一招，她便已经领略到了王龙客深厚的内功，还有使用那把折扇的游刃有余。

然而王龙客并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而是握紧了折扇，以其出神入化的轻功整个人就地滑向蝎子精，蝎子精也不甘示弱，展现出她灵动敏捷的身手，与王龙客揪斗在一起。

周围所有人都屏息观看，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蝎子精抱着琵琶，旋转着细腰不断地躲开王龙客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王龙客身姿矫健跃起，折扇一次次脱手，以千钧之势在蝎子精周围一次次飞舞盘旋，最后再次听话地回到王龙客手中。

蝎子精的身手纵是再矫捷，也被王龙客这锲而不舍的车轮战搞得气喘吁吁，冷汗淋漓。无论她拿琵琶去挡，还是抬腿去踢，亦或者灵巧躲开，折扇的威力还是让她抱着琵琶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使出浑身解数，知道单凭武斗，她绝对不会是王龙客的对手，他手里的折扇，看起来稀松平常，却毫无疑问是世间最奇异的武器，不但在主人的手里旋转自如，一次次脱手还能完美无误地再回到主人的手中，最重要的是，它不仅飞舞起来毫无障碍，连空中的气流都被它操纵得凝成一团，杀伤力也是十分惊人，只要碰到对手哪怕一根头发，都会在片刻之间让那根头发一刀两断，如果是碰到咽喉，更不会让对手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手段之干脆利落，不亚于世间任何一样兵器。

银白和紫色的身影在空中飞舞揪斗，足足打了几百回合，蝎子精渐落下风。待她再次落回地面，她捂了捂微微颤抖的双手，盯着眼前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王龙客，随后邪魅一笑。

她抬手，轻轻地拨动了怀里的琵琶。

“叮”的一声，清脆响亮，音符快速飘荡在空气里，汇集了所有的气流，蓄力往王龙客杀去。

王龙客眼神一变，“歘”的一下打开了手里的折扇，轻轻松松挡下了那杀气满满的攻击。

王龙客的反应在蝎子精的意料之中，她并不恼，而是原地旋转了一圈，眸光犀利，再次快速拨起了琵琶。

王龙客也不慌张，飞速舞动着手里的折扇，或跃起，或侧身，额前两缕发丝在不断地飞扬，他用折扇将蝎子精的攻击悉数挡下，那把折扇在他的手里就好像被赋予了灵性，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他的安危。

王龙客飞身一跃，折扇再次直指蝎子精咽喉，蝎子精急忙用琵琶挡下他的折扇攻击，二人近距离拼起力来，眸光相交，近乎要擦出火来。

二人成对峙之势，蝎子精面色一变，再次拨动了琵琶，王龙客急忙往后一躲，稳稳落在了几米开外。

蝎子精不断地拨动琵琶，激烈的音符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近乎震破，王龙客不再客气，握着扇子趁势一挥，将那音符直接拨了回去，蝎子精一时目眦尽裂，那股气流直直打在她怀里的琵琶上，将她连人带琵琶往后击飞了数米远。

紫色的衣袂在地上狠狠摩擦，蝎子精抱着琵琶倒在地上，喉咙一热，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回眸，眼神依旧犀利无比，王龙客稳稳地站在原地，手中折扇轻摇，看着她轻笑道:“衿衿儿，你输了。”

蝎子精犀利的目光突然柔和下来，露出她一惯的妩媚姿态，抱着琵琶从地上站了起来，也回之一笑道:“多谢王公子赐教。”

“太刺激了！太精彩了！王龙客太太太太帅了！”我忍不住干嚎起来。

小狐狸双手抱臂地看着我，一脸嫌弃。

“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台下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所有人都拥戴王龙客成为真正的武林盟主，从今以后以他马首是瞻。

精精儿也开始带头大喊:“公子无敌！”飞龙山庄门人发出一阵阵附和声，响彻云霄。

王龙客也沉浸在刚刚成为武林盟主的喜悦里，在众星捧月之下，一如当初的小狐狸一般，短暂地迷失了自我，低着头，俊脸上满是不好意思。

正在此时，站在他不远处的蝎子精，仿佛突然抓住了某种机会，那早已苍白得像只白骨的手再次搭上了怀里的琵琶。

随着一声极细极锐利的声响传来，一根细细的银针从那琵琶里迅速飞出，直直往此刻毫无防备的王龙客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叮”的一声细微的声响，那根银针尚未触碰到王龙客的衣角，便仿佛受了某种力量，折路返回，直接刺进了蝎子精的腹中。

蝎子精一声低沉的哀嚎，一手捂住了腹部，眼神往周围撒去，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这突如其来的杀机，除了蝎子精本人，以及一直在暗中看热闹的小狐狸和我以后，并无他人察觉。

蝎子精自然是看不见我们的，此刻的我，正保持着一个弹指的动作。

笑话！保护老人，美男和小孩是我一惯的宗旨，她一个小小的蝎子精，还妄想偷袭我看中的王龙客，活腻歪了吧她！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王龙客正式成为了武林盟主，不知何时，他手里的折扇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离擂台不远处，一身月白纱衣的璐璐，满脸笑意地看着台上的他。

七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晚风拂过院前的银杏树，一片片叶子像一把把扇子从枝头落下，在月光下打着旋沉入泥土。

一片紫色的光芒从王龙客的房门前闪过，一身紫衣的蝎子精，赫然出现在门口处，纤细白皙的手臂裸露在月光下，细腻光滑，惯常抱着的琵琶已经不知所踪，她扯着嘴角笑笑，就着月光又是纤手一挥，消失在门口。

房中床榻上，王龙客睡得正酣，枕边放置着那把扇子。

蝎子精在房中现了身形，却像个鬼魂似的没有半点气息，脚不点地地飘到了王龙客的床前，王龙客在月光映照下的那张俊脸，直直将她的魂儿都要勾了去，她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前来参加英雄大会，本就不是为了当什么武林盟主，不过是为了尝一尝这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王龙客的味道罢了。喝他一滴血，可胜过修炼百年呢！

想到这儿，她轻轻从口中吐出一抹白雾来，那白雾在空中卷成细细的一阵，直直飘进了王龙客的肌肤里，甚至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然后她将手掌在虚空中一展，掌心顿时现出一抹紫红的火焰来，火焰在疯狂地跳跃着，她眸光一狠，正欲往榻上的王龙客击去，却在出手的那一刹那，感觉肩膀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被狠狠地往后一掼，倒在了不远的地上。

她抬眼一看，一身月白色纱衣的女子站在眼前，一脸警惕地看着她，而因为自己吐出的那一抹白雾而继续酣睡的王龙客枕边，那把折扇早已不翼而飞。

蝎子精站了起来，一挑眉道:“你是那把扇子？”

“是我，又如何？”璐璐不慌不忙地回答。

“怪不得，”蝎子精笑，“今日可是领教过你的本事了。”

“那还敢来送死？”璐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快点快点！”我拽着小狐狸一路往王龙客的房间跑去，气喘吁吁地说道，“再晚就让那蝎子精得手了。”

“你说什么？你慢点，把话说清楚。”小狐狸一把甩开我的手，摆出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

“我说，”我急死了，一边跺着脚一边说道，“我感应到那个蝎子精可能要去对付王龙客了！”

“那你不早说！”小狐狸叹着气，拽住我的手，紧接着抬手一挥，我们便消失在夜色里。

此刻王龙客的房门外，蝎子精和璐璐正打得不可开交，没有了王龙客的武力陪衬，璐璐与蝎子精已是势均力敌的状态，蝎子精的怀里不知何时也多出了她的琵琶，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音符飘散在月色下，璐璐感到有些许不适，却还是一次次地向蝎子精发起攻击。如果有人要伤害王龙客，她是绝不允许的。

我和小狐狸现身在门口，正撞见了打得正欢的两只妖精。

完全没有了任何看热闹的心思，我慌乱着跑进房里，来到床前一看，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王龙客已没有了气息。

蝎子精本就是世间最毒的妖精之一，浑身都是剧毒，王龙客一介凡人，那一抹白雾，足以悄无声息地要了他的性命。

我的心脏飞速地跳动着，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我们还是来晚了。

房门外，打斗声已经渐渐平息下来，我感觉到小狐狸出手了，然后便看到，璐璐一脸慌乱地闯了进来，来到床前一把推开了我，二话不说就把王龙客抱了起来。

我一惊，她……她居然碰他了，以人形肉身。

她摸着王龙客安静的面容，慌乱地问我:“傅天师说那抹白雾会要了他的性命，是不是真的？”

她不敢试他的鼻息，眼中泛着点点光亮。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王龙客已经死了。

她抱着他，突然就彻底无助了一般，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叫人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她的哭声越来越大，面上淡淡的妆容已经哭花了，我想上去安慰点什么，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

门外，小狐狸干脆利落地出剑，将蝎子精手里的琵琶劈了个细碎，蝎子精大惊，知道遇到了劲敌，正遇逃跑，小狐狸又是抬剑一挥，眼前一抹犀利的白光闪过。

“啊！”蝎子精被那剑光狠狠劈中，肉身几乎被撕裂，哀嚎一声往后仰去。

小狐狸收了剑，看着没了法力的蝎子精，在月色下瞬间化为了一堆黑灰，就连蝎子原形都没有留下。

小狐狸看着那堆黑灰“哼”了一声，提剑进了房中。

我慌慌张张地拽住他的道袍:“小狐狸，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小狐狸定睛一看，只见床上抱着王龙客的璐璐，已经从刚才撕心裂肺的悲痛里慢慢缓了过来，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小心地把他放回了床上。

她站起身，面上挂着淡淡的悲伤，走到我们身前，缓缓开口道:“这个秘密，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我们知道她指的是“阴阳颠倒，此灭彼生”的事，我低着头，无力回答。

我承认我动了恻隐之心，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她能活着，希望她能实现和王龙客长相厮守的愿望。

小狐狸也默不作声，叹着气把剑收入鞘中，往门口走去。

正在此时，床榻上的王龙客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可是站在我眼前的璐璐，身体里往外飘出一阵阵银白的光芒，那是她的三魂七魄，一旦消散殆尽，她便会彻底灰飞烟灭，永远变成一把铁扇。

“璐璐！”没等我上前扶住璐璐，王龙客已经来到她身后，从背后抱住了虚弱得马上就要倒下去的她。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慌乱，一如她刚刚看他时那样，不停地问着:“璐璐，璐璐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着我的大脑，我真是对这种痴男怨女的情节厌恶极了。

小狐狸坐在外面的门槛上，他也知道我此刻到底会有多难过，我虽然平日里神经大条，但若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我是没有办法见死不救的。

“璐璐！璐璐！”王龙客抱着三魂七魄慢慢散尽的璐璐回到了床边，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手足无措，他肝胆俱裂地冲我喊道:“你们能不能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她不能死……璐璐……璐璐……”

铁汉亦有柔情，即将要统领江湖的武林盟主，此刻却无助得像个小孩。他仅仅想要心爱之人常伴身边而已啊！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一切？他不明白，更不甘心。

“别哭……”璐璐撑着最后一缕精魄，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璐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王龙客紧紧地抓住了她虚弱得要垂下去的手。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眼里，莫名流出泪来，突然觉得脑袋一阵阵剧痛，脑海里“歘歘歘”划过了很多支离破碎的片段。

“为什么？我只是想好好和他在一起而已，为什么这样你们都要阻拦？”

“天是什么？命运又是什么？我都不相信，我今天就偏要逆天改命！”

“啊——”

画面里的那个女人，一次次被强大的力量击退，但仍锲而不舍地上前，大喊着要“逆天改命”。

“我不信命！更不认命！”

回过神来，我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一瞬间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催动了，快速地坐在了地上，手势飞快地运起法力来，一阵阵紫色的光芒，从我的指尖处往璐璐身上传递了过去。

坐在门外的小狐狸一惊，急忙走了进来，看到我的动作，大喊着上前:“你疯了！烧了你自己的命她也不会活过来的！”

可是他近不了我的身，我亦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他每靠近一次，便会被我周身的紫色光芒狠狠地击退。

“啊——”我仰天长啸一声，口中顿时吐出一抹紫色的圆珠状光芒，光芒打着旋，在空气里飘飞，然后直直落进了璐璐的眉间。

不过片刻，璐璐便在王龙客的怀里慢慢地苏醒了过来，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了。王龙客顿时喜出望外。

而被我击退一旁的玉书，此刻仍旧看呆了眼，我身子无力地往前一倾，吐出大把的鲜血来。

“老狐狸！”玉书急忙上前抱住了我，满脸的疑惑中，是肉眼可见的慌乱，怒吼着，“你做了什么？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我虚弱地答:“我试了一下，逆天改命有没有结果，好像成功了呢！”

“你疯了！”他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另一边的王龙客，扶着已经恢复正常的璐璐慢慢站了起来，璐璐见我倒在玉书怀里，急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让我看看，”我伸出手去，抓住了璐璐伸过来的手，然后乐颠颠地说道，“活的，我成功了！”

我惨白地笑，终是晕倒在了玉书的怀里。

昏迷以前，我看到了玉书急得青筋暴露的那张俏脸，真是丑死了，不如不看，还是睡吧。

八

三日后，天仙观。

“啊——”

“老狐狸，老狐狸你终于醒了！”小狐狸狠狠地拍着我的背。

“咳咳咳，”我干咳了几声，怒吼道，“不死也被你给拍死了！”

我仔细看了眼周围，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天仙观，可是，脑子里有太多的疑惑，不得不问。

“小……”

“诶，”未及我开口，小狐狸一手堵住了我的嘴，“那个扇子精救活了，你逆天改命的梦想达成了，行了吧？”

“真的吗真的吗？”我简直开心到要飞起来。

小狐狸一本正经地盯着我:“你怎么会有这种本事，丢了半条命我就不说了，居然就真的让你用这半条命给她救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挠挠脑袋，“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我见不得生离死别，我一定要救活她的，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地，鬼使神差地就施了法术，真没想到，我真的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啊！这下我的《废柴男主逆天记》又有了新素材了！”说到这儿，我两手一拍，再次乐得找不到北。

小狐狸扶额，叹息。

后来的后来，我才发现，小狐狸搬出了观里所有的古书秘籍，一页一页一句不落地翻看了起来，想要从中找到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关于我能逆天改命这件事。

这可真是给我感动坏了，要知道，他这个人脑袋瓜子灵得很，平日里最讨厌的东西就是厚厚的书籍了，现在能静下心来翻阅，简直是活久见！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在与璐璐和王龙客的一次偶遇中，我才知道，那次我虽然救回了璐璐的性命，但是璐璐却也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彻底成为了一个肉体凡胎，连半点武力都没得了。好在那蝎子精已死，在这江湖之中，以王龙客的身手，依然还是足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所以这武林盟主以及武林盟主夫人之位，他们二人是坐得稳稳当当。

对了，还有一件本天仙实在不想提的事，几天前我们又收到了飞龙山庄的飞鸽传书，说要请我和小狐狸去喝喜酒！

啧啧啧，这狗粮撒的，差点就让我后悔把那半条命给丢了！

不过呢，即便是酸成了柠檬精，我还是乐得合不拢嘴地拽着小狐狸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嘘！别戳穿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包红包的，天仙观真的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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