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糟心的境遇

把谢天玦“请”进小石屋的同时，花无香已经在想是不是要改一改阵法。但其实自己也知道没必要了，既然已经让人知道了这里，改了，也无非是多试几次罢了。谢天玦若是想进，自有办法。

谢天玦果然惊奇：“这是你布的阵？”

花无香否认：“不是，前人留下的，我重新改了改。”

“即便如此，那至少也说明，你有这个能力。”

谢天玦看她的眼神不可谓不吃惊，重新审视这个自称寡妇的小妇人。

“你真的是杨谦的新妇？”

花无香很想否认来着，她都没进杨家大门。但在这个定了亲就算已婚的古代，进不进门，似乎没得区别。

花无香摊了摊手，一脸没办法，就是如此的表情。

谢天玦表情古怪：“你做为将军府正夫人，真的甘心被弃置于此？”

花无香叹：“哪有人愿意这样的，但形势比人强，我娘家无权无势，而他心有所属。”

谢天玦脸色更古怪了，他也看见胡姨娘的模样，和她一比，眼前这位已经算美貌如花，虽然不太明显。

花无香闻到他身上一股血腥气，鼻子使劲吸了吸：“你受伤了？”

谢天玦不自然的说：“两天前的，一点小伤。”

“我帮你看看吧，我这里有草药。”

花无香并不是职业医者，但她是炼香师，识得多种可入香的草植，也知其药性。

谢天玦下意识缩了缩右腿：“没事的，快好了。”

花无香已是知道他伤的是腿，二话不说，已是将他推到石桌前坐下，伸手去撸他的裤腿。谢天玦半是羞耻半是慌张，拉拉扯扯之间，裤腿被扯裂了一截。谢天玦以袖遮面：“你，你，不可这般……”

花无香原本不甚在意，在看到他的伤势，已是不淡定了。伤是被她布下的竹箭所射，虽未伤到骨头，却是射了个对穿。初时只粗粗包扎，消毒敷药都不到位，这两日又奔波劳累，现在已经发脓溃烂，把裹住伤口的布都湿透了，顺着小腿往下流掺和脓水的血。

花无香抽了一口凉气，语气也严厉了些：“你还不配合，是不想要这条腿了，将来拄拐杖或者坐轮椅生活下半辈子！”

谢天玦身体一僵，羞恼别扭的脸有些裂开：“怎会有这般严重？”

花无香把脸一板：“就是会。你这伤原本不重，但是没处理好，恶化了，过个十天半月，就得砍了保命你信不信？”

谢天玦抽气，有人四肢受伤，治不好截肢保命，他也是见过的。

声音都抖了：“你能治好吗？”

花无香蹙着眉：“还不算太晚，处理起来有些痛……是很痛，没有麻药，忍忍吧！”

接下来，谢天玦就看到她从石桌下的匣子里取出一柄看着就很利的小刀，生火烧了烧，朝着自己的腿剜过来。

剔腐肉很疼，谢天玦头上很快冒汗，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找话说。

“你和杨谦是怎么成亲的？”

“问这做什么？”花无香很快明白他的用意，也便聊了下去：“指腹为婚。其实五年前我们两家已经算是闹掰了，我爹已经退了亲。谁知他从军数年，如今倒成了大将军。”

“然后呢？你家后悔了，重续前缘？”

花无香嗤声一笑：“没有。”

谢天玦一边重重吸气一边说：“但京中传言，就是如此。说花氏从前嫌贫爱富，逼着杨家退亲，如今见杨家富贵了，又厚着脸皮求上来。据传如果杨将军不同意，花氏女就以死相逼。”

“这些传言谢公子你相信吗？”

谢天玦默了默：“似乎很合乎世情。”

花无香也没有恼，杨家如今有权有势，自然也要名声，还有什么比原谅嫌贫爱富的未婚妻，捏着鼻子把她迎娶入门更让人称道的？既是一个品行不佳的女子，便是不得喜，弃置荒园，世人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花无香一边给他清理伤口，一边问道：“那在京都大多数人眼里，杨谦是个怎样的人？”

“他……传言都说他文武双全，有情有义，是满京都大多数少女心目中最想嫁的良人典范。”

花无香手下没停，又问：“杨谦的出身，你们打听过吗？”

“世代贫穷，打猎为生，怎么了？”

“世代贫穷，打猎为生的人家，是怎么培养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将军出来，没人好奇吗？”

这是一个封闭又贫乏的时代，穷人要培养一个孩子成才，比登天还难。谢天玦就知道，不是所有人家都能供得起孩子读书。

“杨谦的祖父曾和我祖父相识，救过我祖父的命，这才有了两家口头婚约。后来我家发达了，他家并没有任何变化。”

“于是你家要退婚？”

谢天玦心里不舒服，在他的认知里，婚约就是婚约，不应因家境改变而退掉。

“杨谦十二岁前，大字不识一个，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已经十三岁了，还流大鼻涕。他在我家住了三年，字是我教他写的，武艺是我爹请人教的，就连名字，都是我爹帮他取的。可以说，他在军营里安身立命的所有本领，都来自我家的恩赐。”

谢天玦一时回不过神，这和传言相去甚远。但他不是个没见识的，以杨家的条件，决计没能力请先生和武师父教习，得到岳家的资助才说得通。

“后来呢？为何翻脸？”

“也没人要和他家翻脸。”花无香叹了一口气：“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爹觉得他不适合做我夫婿。站在我家的立场，那几年的时间对他以及他家人的帮助，足以报答过去的恩情，我家不欠他们什么了。”

但是有些人只要对你有一点点恩情，就感觉你生生世世欠他的，永远还不完。

花无香处理好他的伤，对他嘱咐：“伤好之前不得见水，隔日换一次药。屋子里有柴米，你自己煮来吃。”

谢天玦迟疑问：“你明日会来吗？”

花无香刚要回答，远远的，传来菜花的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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