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

晟泽来到梦驿馆的时候，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体，玖亓冷着脸，低垂着眸，不曾看晟泽一眼。

还是冥阳君打破了静谧，他说道：“魔念借助了狱界鬼心之地最高品阶厉鬼的魂体，单是厉鬼都很难对付了，更何况还有魔念！”

众人一筹莫展，这时肆时站了出来，说道：“我……我可以去试试嘛？千栎以前很温和谦顺的，我不相信他会变成这样！”

止兮想拦着肆时，但是没拦住，从第一次肆时看到那个千栎的时候，止兮就明白了，那个人就是肆时一直要等的那人。

众人还没明白肆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肆时就又把他的生前讲述了一遍，众人这才明白。

“他现在只是叫千栎，并不是真的千栎！”冥阳君子熠说道。

肆时闭了嘴，他又何尝不知道！他已经不是千栎了！

玖亓看着昏睡的织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说道：“他说过想要我……”

“不行！”晟泽快速的打断了玖亓的话。他知道玖亓要说什么，也知道他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同归于尽！玖亓抬眸，对上晟泽凌厉的眼神，只听他说道：“他觊觎你的身体，他因你而生，知道没有什么比你这具身体更适合他的了。难道你要让他得偿所愿？！”

玖亓低头再次看向了织梦，说道：“我不会！”然后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俯下身，亲了亲织梦的嘴唇，用只能他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等了你那么久，这次换你等我好不好？”

晟泽脸色很是难看，直到现在，他都没办法就此放下玖亓。

玖亓直起身，正想离开织梦身旁，却发现原本昏睡的织梦一把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听到他说：“不好！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傻！几万年？还是永远都等不到你？”

织梦起身，扫视了一圈，看见了晟泽，瞬间冷脸，但是现在又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

这时泠鸢上仙突然闯入了梦驿馆，晟泽见他进来，对他说道：“我不是让你随时追踪那魔的去向？你来这儿做什么？”

泠鸢上仙说道：“追不到了，现在只有……”泠鸢看了一眼玖亓，继续说道：“只有白泽君才可以……”

本就是玖亓的心念而生，所以也只能玖亓感知的到。

玖亓道：“他知道我能感知他的去向，所以他借用分身，去往了各个地方，我的感知很微弱，所以……”

“所以……只能大海捞针了。”混元君说道。

“这样吧！我召集冥界鬼将，搜寻！”辟辞道。

晏风道：“狱界将卒也得令！”

“泠鸢，召帝旨，庭界众仙，天将，各海州仙君听令，搜寻追捕魔念千栎！”晟泽一声令下，四散的灵语皆从泠鸢掌心飞出。

“那两个老人，千栎对那两个老人的恨意特别重！所以他很有可能还会再来！肆时，你去盯着那两个老人。”玖亓这时说道。

“谁？哪两个老人？”肆时问道。

玖亓指了指沿着梦驿馆街道尽头的一片居户区，说道：“那里，第一栋楼的十楼232房，有两位老人。”

肆时看了过去，那是名叫欢居小区的一片住户区，十楼232房，多么的熟悉，那不就是他生前的家。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千栎恨他的父母！“对不起，千栎，我……应该再坚持一下的，不应该丢下你一走了之，不然你也不会带着恨意成了厉鬼。”

肆时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好！”

“肆时没有灵力，我陪他吧！”止兮说道。

织梦说道：“这样也好。”

“我得和你一起！”织梦对玖亓说道，“无论感知到任何气息，我们一起去找！”

玖亓自然知道织梦是担心他，说道：“好！”

众人从梦驿馆散去，晟泽没有走，他看了眼玖亓，玖亓低垂着眼，并没有要看他的意思。晟泽又看了眼织梦，说道：“事已至此，我们都难辞其咎。”

织梦嗤笑道：“你也知道！？好了！滚吧！”

对于晟泽以一己之私灭族之事，织梦对他是恨之入骨，可是现在不是让他付出代价的时候。庭界不能没有帝君，即便这是他不想承认的事实！

晟泽脸色难看，也没再多说什么，出了梦驿馆。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晟泽这样想道。

止兮和肆时来到了欢居小区十楼232房门口，熟悉的红漆门，里面有声音传来，是一阵一阵的咳嗽声。

肆时深呼吸，和止兮一同隐身过门而入。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是肆时的父亲，另一个在狭小的厨房里做饭，是肆时的母亲，肆时是独子。两人便再无依无靠。

“你说什么！你喜欢男的！你他妈不知道你自己也是男的！”

“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们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要和一个男的在一起，要么你去死，要么我们去死！”

“对不起，我如你们所愿，我去死！我去死！”

“千栎，我喜欢你，这没有错，我等你！”

“肆时，我会来找你的，无论何时何地，等我！”

“…………”

话语像潮浪般涌来，拍得肆时一时无法呼吸。他的父母是旧时代的人，思想保守且固执，在他们看来，他们没见到和没听到的都是错的，甚至是离谱且匪夷所思，不为世人所认同的。

他们或许那时候以为，态度强硬会让自己的儿子回头，可事实上是硬碰硬是没有好结果的，只能两败俱伤。

后悔，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两个字！赎罪，他们无处可赎！他们生命的长久算是一种惩罚，漫长且痛苦。或许千栎要了他们的命，是一种解脱。

“你没事吧？”止兮看着肆时，其实他眼里很平静，无波无澜，眼前的两人虽是他的父母，可他好像在看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肆时摇了摇头，说道：“作为儿子，我亏欠他们，他们也同样亏欠我，相互亏欠便没有了亏欠！如陌路人！所以，就这样吧！”

没有谁是谁非，也没有原不原谅！

织梦和玖亓随着一点微薄的感知，一路追踪到了临昶市以外的地方，只见所经之处，皆是横尸。

玖亓攥紧拳头，捏的骨骼咯咯作响，织梦抓紧他的手腕，说道：“静下心，在细细感知一下，他到底能去哪？”

玖亓冷静道：“我……我现在一点都感知不到。”

织梦拍了拍他的背，才发现玖亓整个人都在发抖，织梦说道：“没关系，没事，我们慢慢来，我们先回去。”

玖亓摇了摇头，他现在很崩溃，这么些日子里，他们途径了很多地方，每一个地方都是横尸遍地，已经快要到玖亓所承受的极限了，他身体里跑出去的魔念，看着那些尸体，就好像是他杀了那些人。

玖亓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好像所有的源头归结起来都是因为他，如果他不曾和织梦相识相爱，晟泽不会有那样的心思，那么也就没有后来云街巷去神籍剔神骨，也不会有让魔念滋生的可能，“是我，这些人，都是因为我而丧生。是我的错！我……”玖亓发着抖，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掌心，无力的说道。

织梦将他抱入怀中，他亲吻玖亓的耳廓，安抚道：“玖亓，听我说，不是你，不是任何人的错。他只是借你的身体诞生了。不是你，这不是你做的。”

突然织梦感觉玖亓整个人身体绷紧，他抬起头，看见玖亓脸色惨白，眼中猩红，“玖亓？”织梦晃了晃怀里的玖亓。

玖亓的耳边一直有个声音渐远渐近地说道：“对，这就是你的错！”“全部都是你的错！”

“看见这些死了的人了吗？都是你杀的！”“你说什么羡慕凡人的生活，可是你一点都讨厌没有灵力的自己，对吧？没有灵力，你就救不了那个织梦师，也等不了他那么长时间！”

“所以你根本不羡慕凡人。”“要不然也不会有我的存在！”“我们才是一体的，那些凡人没用又多事！要他们干什么！不如杀干净的好！”“杀掉所有对我们不利的！以及无能的！”

突然，玖亓像是变了个人，从织梦怀中挣脱，那张好看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说道：“我还是得偿所愿了！果然，这句身体才和我能契合的完美无瑕！”

织梦几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那个魔念！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从他身体里出来！”

这时织梦身后还站立着一只厉鬼，是千栎。他现在脱离了魔念，但本质上还是对这世间充满怨念的厉鬼，他伸手直接朝着织梦的背而去。织梦根本没意识到身后有厉鬼的存在，他现在周身都是魔念占据玖亓身体的愤怒，他怎么一点都没发现，怎么能让这个东西进入到玖亓的身体。

千栎已经越来越靠近织梦，这时，凭空出现一道光影，将千栎伸向织梦的手击开，织梦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千栎。

来者是无妄之海的无妄仙君兮落。

兮落曾在绛仙会的时候有幸见过白泽君，所以在看到玖亓一脸狰狞的样子的时候难以相信，“白泽君？你……”

织梦看了一眼兮落，说道：“是魔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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