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小区里没有人。
路灯的灯火是昏黄色的,映着我们人影摇摇。
巧恩的攻势虎虎生风,我左支右绌地抵挡着,我不想反击,我不知道巧恩为什么这么恨我。可是我想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由于我只守不攻,巧恩立于不败之地。
我这么让着她,巧恩一点儿都不想放过我。
渐渐地,我身上不可避免地挨了她几下儿。
好疼!比我想的疼,而且每次接触都会见血!怎么会这样?
我紧张地思索,巧恩不可能这么厉害。
在某一次起腿的时候,巧恩的鞋底子银光一闪。
我看清了,她的鞋底!打着钢片!
怪不得这么疼。
微微一个闪神,巧恩的立劈攻了下来,我闪身慢了一点儿,整个左肩扎扎实实地挨了她一下。
我分明听见“咔嚓”一声锁骨断裂的声音。
那是锥心蚀骨的疼痛!
我“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我激烈地喘息着,久久站不起来。
我苦中作乐地想,如果是比赛,巧恩就算把我KO了。
她终于赢了我。
非限战!
我苦笑。巧恩打红了眼,一腿踢下来,我右手努力地格了一下,又是一个血口子,我大口地喘着气说:“停。别……别打了巧恩。你……你……要打死哥了……”
巧恩呆呆地看着我,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雪白的脸染成了胭脂色。她慢慢地朝我走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我,问我:“你为什么不反击?”
我苦笑,不说话。
这么大的动静,招惹来了巡逻的保安。
巧恩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说:“她是我妹妹,我来探亲,谁知道不当心,自己跌倒。”
我终于也学会流利地编瞎话了,这本事其实也不难学。
巧恩安静地点点头。
保安看了我的身份证,放我们走了。我知道他们将信将疑,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目送着保安远去,巧恩自己扭身上楼,把我扔在原地,我喘得像头驴。
她不想带着我,我很愁苦地努力自己爬起来。
我身上很痛,但是很想笑,我又见到巧恩了,还和她说了几句话!这是我这些年最痛快的事儿了!我想我有病,我们一家子兄弟姐妹都有病。
巧恩上了一半儿的楼,回头看我,她恨恨地咬了半天牙,终于把我扶到她家,掏钥匙开门。
我很狐疑她干嘛不叫人?
进门之后,我发现巧恩和那个黄发男孩是合租关系,一人一间的。黄发男孩在屋里,没出来。
巧恩的屋里很乱,盆朝天碗朝地,被子不叠,衣服乱扔。
我一点儿都不奇怪。悦恩活着的时候总是追着巧恩喊:“我死了你就住猪圈里吧。”
我苦笑,悦恩又说对了一次。
巧恩的床乱得简直不能看,上面堆满了各类衣服和化妆品。她简单粗暴地把床上的东西推到地上,然后简单粗暴地把我推了上去。然后非常简单粗暴的递给我一杯水。
巧恩抱着肩膀看着我:“说,找我干嘛?”
我愣住了,有点儿头晕:是啊,我找她干嘛?
我找她有太多的事儿了。
我应该对她说,悦恩让我护着你一辈子。
我应该对她说,爸妈可想见你一面呢。为了想你,妈哭了好多年。
我应该跟她说:我给悦恩买了墓地去年把她安葬了,你难道不去看看?
话到嘴边,我说:“哥就是想,来看看你……”
巧恩撇嘴:“悦恩死了,你来看我?我告诉你,悦恩不是我杀的。你可以回去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艰难地告诉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的伤口在出血,我的肩膀剧痛,我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巧恩恨恨地剜了我一眼,跑到楼下去买药。她买来一个医药盒,从里面翻出来纱布棉花球什么的,在我的指导下,巧恩把我裹了个乱七八糟的。
我医学院毕业,虽然没去执业,但是治疗跌打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摸着自己的锁骨,觉得还好,可能只是断了,没有错位,这个必须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子才能知道。
一切都收拾好了,只是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我侧头看了看,并不是很深,也许不需要缝合。
我的心凉凉的发疼,巧恩好像恨透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我想起来那年,悦恩和我说过最后的话,“哥哥啊,只要给巧恩一点儿血,她就会神魂颠倒,五迷三道地听你的。控制巧恩,其实就像控制个傀儡。只要你舍得一点儿血,她就任凭你摆布……她的魂儿不全……”
我觉得这样不好,这和麻醉药上瘾有什么区别?但是我忍不住,我想要巧恩和我在一起,我不想她再离开我。
于是我回头,引诱着问巧恩:“要不要喝一点儿?”
巧恩惊得嘴里能放一个鸡蛋。
我跟她说,“我是认真地。要喝就快,一会儿就结痂了。”
巧恩果然无法对抗这个诱惑,她慢慢地爬上了床,含住了我的肩膀,孩子一样一边吮,一边舔……这个角度看,巧恩显得特别小,她闭着眼睛,神情宁静,乖巧极了。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拍着她的肩,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很快,巧恩含着我的伤口,沉沉地睡着了。
六年没见了,我终于找到了巧恩。
我没想到我们俩能够相拥而眠。我想我当时真是傻,就她这样舔舔舔的,能吸多少血呢?
她喜欢,我让她吸就是了……
骨折很疼,绵绵密密的疼痛从肩膀深处咬出来,疼得我一身冷汗,可是我没有动,我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呼吸变得太粗,我不想吵到巧恩。
她睡得像个孩子。
白净面皮,嫣红嘴唇,那样好看。
我抚摸着她的脸,有泪涌上,我知道,我哭了。
我的巧恩,哥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个人,那么好不好请你喜欢上我的血?
我不在乎!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巧恩蛮有良心,次日,她搀着我去了医院。大夫给我的肩膀上了夹板,把我的手臂吊了起来。处理好之后,医生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否碰到了刑事治安案件?她可以帮忙我报警。”
我笑,说:“没有。都是我活该。”
巧恩翻了个白眼。
没人的时候,我问巧恩,“你的鞋底为什么有钢片?”
巧恩帮我理了理衣领,说:“哥,你也看见我了,回去吧……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她的神色凛然,看着真像个大人,我摸了摸她的肩膀,笑了笑。
她拍下我的手,愤怒地看着我:“你走吧!悦恩死的时候你不在。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过得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对不对?你鞋子上加钢片是为了防着谁?你招惹谁了巧恩?你自己活得一点儿都不好对不对?”
巧恩哭了,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抽出面巾纸,慢慢地给她擦脸,好像很多年前,悦恩给巧恩擦脸一样。
我想,悦恩一定喜欢我这样待巧恩。
巧恩好像也感觉到了,她倏地停住,怔怔地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从没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她。以前的我错的离谱。
回家之后,巧恩就傻了。
她的小单元外站了一圈儿的警察,一打听才知道,巧恩住的地方失火了,110,119一来,发现火情不大,但是小帅哥吸毒,被抓了个现行。
警察不让她进现场,巧恩的房东面如冬风地看着她,拍给她这半年的房钱,死活不再租给她了,让她去找新房子住。巧恩的屋子是起火点,把行李烧了个七七八八。
巧恩也被带走了,最严重的罪名可能是容留吸毒。
凶巴巴的巧恩一下子变得无家可归,身陷囹圄了。
我说:“警察同志我是她家属。”我一路吊着胳膊追了过去。
在公安局,我碰到了凤姐,她见面就骂我,说我是个扫把星。
我苦笑着听着。
忽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长白!”
我回头一看:“周海鹏!!!”
周海鹏一身警官制服,站在我眼前,精神得不得了。我就知道他转业做了公务员,真没想到他来B市做了公安这么好。
三年没见,我们俩抱在了一起。
周海鹏想捶我肩膀,还好临时住手:“长白,你怎么挂彩了?哎,你怎么总挂彩啊?”
我就笑:“因为我是第一男主角!”
周海鹏捶我:“臭不要脸的!”
战友见面,分外亲热。
周海鹏问我:“你怎么来这儿了?让人打了?哥哥给你做主!”
说实话,看见熟人,我放心了一半儿,我把大概意思和他说了说。
周海鹏都蹦起来了:“你找到妹妹了?”
我说:“是啊,可是刚找到就被你们抓起来了。海鹏……咱们公事公办,我绝对不给你添麻烦,可是,我妹妹还小,不懂事,你们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能不能从轻发落一下……”
周海鹏把我摁到了椅子上:“长白,你别着急,我给你问问去。”
然后他就匆匆走了。
这一去就是大半夜,我默默地坐在公安局的长椅上,捂着肩膀等着,看眼前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等走来走去。我已经精疲力竭,我想起来等了一辈子的喇嘛雍灯,我慢慢地设想着我手里有个转经筒,我念佛,我等着。
我知道,我快等到了。
天要亮的时候,海鹏回来了,挺高兴:“长白,你放心,巧恩没事儿,尿检阴性,她没吸毒。本来我担心这房子是你妹妹租的,那么她就有个容留吸毒的罪过,现在问清楚了,房子是吸毒人员李长乐租的,你妹妹借住几天。不知情,没有责任。就是她屋里着火,好像有纵火的现象啊。哎,你妹妹有仇人吗?”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摇摇头:“不知道。”
周海鹏啧啧:“你妹妹真漂亮嘿。怪不得你魂牵梦绕的。怎么样,这回找回家,就娶过门吧。”
我苦笑:“是我妹妹。”
周海鹏乐:“是你妹妹?亲妹妹?那好,哥,你认我当个妹夫你干不干?”
我说:“不干。”我从不跟战友说谎。
周海鹏笑得很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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