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要你永远活在愧疚之中

沈宇辰接收了黑无常的功力后，感觉身体也不似刚刚那样轻飘飘了，灵魂凝实了不少，连脚也能踩到地面了。

握了握拳头，走到了母亲和一然身边，两人哭的凄惨。

这时两个白衣护士走上前，推出了由一张白布盖住的尸身，一脸沉重，“我们已经尽力的，节哀顺变！”

就在刚刚桌上的心电监护仪变成一条直线的时候，他便被医护人员推到手术室抢救了，只是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他的母亲涨红着双眼，泪水布满整张脸，颤颤巍巍的掀开一角白布，白布下的少年眉宇如旧，就这么安静的躺着不声不响，永远停在了十九岁的那场大梦里。

她趴在沈宇辰了无生机的尸首上，心中的悲凉如潮水吞噬了她，浑身冰凉喘不开气，“臭小子，你，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来丢下我和你父亲，你怎么舍得丢下一然啊。”

她一把拉过在旁边泣不成声的一然，“儿啊，你看看一然，她说了，是要你醒过来她就愿意做我们老沈家的儿媳妇。”

沈宇辰就在旁边站着，他眼中一片赤红，他悔不当初。

常言道，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我站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于他而言，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我站在你身边你却看不见我。

他颤抖着手，想触碰一下她们，他的手却透明的穿过她们。

他哽咽着，“妈，一然，我在这儿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次又一次的触碰，一次又一次的穿过她们，消散。

接下来的几日，母亲和一然日日以泪洗面，而他的尸首也被母亲寻了一个香火茂盛的寺庙，找来最有名望的圣僧为他念超度经。

沈宇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一直知道母亲是不信佛的，更是无肉不欢的荤食主义者，而他却让她在那座古寺里日日吃斋念佛，呆了整整一月。

而他却连古寺的门都近不了，只能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僧人粘着他听不懂的经文，与经文相伴的是他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

陪伴不了家人，他就去寻了一然。

在他心里，一然一直是个好女孩儿，虽然他在的时候，一然并不经常给他好脸色看，但在他昏迷的日子里，也只有一然一得闲暇就陪伴在他身边，替他开解他的母亲。

医院开示死亡证明后，一然整整哭了一个星期，哪怕在学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沈宇辰就站在一然身旁，也不知为何，他好像与一般的游魂不一样，他竟不惧日光！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但对他而言，并不是坏事。

他心疼极了，手虚虚的抬起帮她逝去脸上的泪水，虽然，他什么都触碰不到。

虽然，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哭到后来，一然的眼睛已经开始出问题的，泪水掺着红，刺的他喘不过气来，再后来就是血泪了，期间还昏迷了好几次。

“别哭了！”

“一然，我在这儿呢。”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再哭下去眼睛要坏了。”

他说不上来的心疼，看着一然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声音沙哑的哽咽着，他从一然背后环抱着她，就像他生前那样。

他看着一然把手机所有能设置的背景全部换成了他的照片，把头像也换成了他们之前用的情侣头像，连身上的衣服都只穿他送的。

一然哭到最后都哭不出来了，她从书桌上坐起来，只是愣愣的看着手机屏幕，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中沈宇辰的脸。

喃喃道，“我好想再见你一次，我会带你去看我最喜欢的地方，带你去看你之前还没来及看的电影。”

沈宇辰的眼睛湿润了，他涨红着眼睛坐在她身旁，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用这样的。”，抬头虚摸了摸一然的乌黑的发顶，“我只要你好好的。”

这时，一然的寝室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清丽的少女，是一然的寝室室友小罗。

她一脸担心的走过来，看着面色憔悴的一然，“然然，你还好吗？脸色很不好，精神也很恍惚。”

一然没有跟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提起沈宇辰的事情，所以小罗只知道一然遇到很悲伤的事情了，但具体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一然牵强的扯起一抹笑，“没事，怎么了嘛？”

“嗯，校门口有个男生说要找你，好像是我们的学长。”

一然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是点点头，起身，许是趴着哭的太久也没吃什么东西，头发晕，脚下也虚软无力，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时刻关注一然的沈宇辰急忙伸出手，就这么看着自己穿过一然的身体。

他愣住了，他险些忘记了他现在只是个没有实体的孤魂野鬼。

小罗及时扶住了一然，皱着眉头担忧道：“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啊。”

一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有点儿低血糖，没什么食欲，不用担心，我出去了啊。”

校门口，一身白色短袖陪着一条黑色工装裤的大男孩站在门口，对着校内翘首以盼，看到一然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一然一看是老徐便拉下了脸。

那日，明明老徐和沈宇辰一同开摩托出去炸街的，而老徐就在沈宇辰身边，也不是说她心思歹毒，见不得人好。

只是为什么，第一时间送沈宇辰去医院的不是老徐，而是一个陌生路人，后面沈宇辰昏迷的时候也不见老徐来探望？

沈宇辰站在一然旁边看着自己玩了十几年的好兄弟，一时竟觉得物是人非。

一然眼睛里像是啐着冰，老徐在这六月酷暑竟是感到一丝凉意，“有事？”

老徐愣了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微微垂下头，苦涩的开口：“对，对不起。”

那日，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他目睹着沈宇辰被车撞了后鲜血铺满了地，也铺满了他的眼，他很害怕，就直接跑回家了，浑身冰凉。

等他意识到要打120 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又急忙骑车回到案发现场，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等他回去的时候，那里只留下一滩暗红色血迹。

后来，他听兄弟们说，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医生说送的太晚了，情况好的话这辈子只能做个植物人了，情况坏的话。。。

铺天盖地的内疚和恐慌淹没了他，他怎么好意思去医院看沈宇辰，他不敢。

一然憔悴的脸带上了一抹讥讽，“对不起？你说对不起沈宇辰能活过来吗？我男朋友能活过来吗？”

老徐的头更低了，嘴唇蠕喏两下，没有开口的力气。

一然见他这样懦弱的样子，心里更是生气，言语冰冷的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这话不仅运用于爱情，在这件事情上也运用得当。”

“为什么你们一起出去的，你毫发无损，他奄奄一息？”

一然语气激动，上前两步，双眼通红的瞪着他，“为什么送他去医院的是路边的陌路人，而不是你这个同他玩了十数年的好兄弟！为什么你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这一句句话好似利刃一般直直的刨开他的胸膛，把那些他羞于见人，不得见光的东西坦荡荡一丝不挂的暴露在眼光下。

老徐突然蹲了下来，一串串眼泪似是不要钱的流淌，哭喊着说：“我害怕啊！那么多血，我真的害怕啊！”

“兄弟们都说他凶多吉少，医生说送的晚了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老徐抬头眼里饱含泪水，布满红丝，“我不敢去医院看他，我不敢啊！”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转眼倾盆大雨，一然觉得悲凉不已，她替沈宇辰觉得不值，他竟然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由于大雨倾盆，校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个蹲着嚎啕大哭，一个抬头望天默默流泪。

一然凉凉的声音在雨中响起，“懦夫！”

“你以为你哭就没事了吗？我要你永远活在愧疚中，永远记得沈宇辰是由于你的懦弱失去了他一片坦然而年轻的生命。”

沈宇辰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中也一片悲凉，但他并不怪老徐。

刨开一切来谈，老徐也才只是个刚成人的孩子，他怕，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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