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九鸢骤然一惊:是谁!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幻境里怎么会有这号人物?不打她反而抱住了她?不是这幻境怎么这么奇怪啊!?
正在鹂九鸢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那人已经稳稳当当地把人扶起来了。
而那“大怪”已经扬长而去。
来人是名男子,见鹂九鸢受了点伤,就把人扶到一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低头随意扯下一段衣料,发现伤口有四指长、半指宽、半寸深,可血却没见怎么流,虽然有所疑惑,但也不问话,只仔仔细细地给包扎好。
说实话这点伤对鹂九鸢来说真不算什么,甚至还没感觉到它的存在。这时她还在一堆疑问中没缓过神来,就遇上这么悉心地照料,着实有些不太适应,所以就任他摆弄,干坐不动。
男子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好了,姑娘小心些。”
说着缓慢起身就要走,可鹂九鸢却把他又拉了回来——不管是谁,能有个人在总比自己摸索的强。
男子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鹂九鸢许是感觉到男子在说话,于是指着自己的耳朵,比划着示意自己听不见。
男子想找根树枝在地上写字,谁知才刚开始写,鹂九鸢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自己也看不见。
见状,男子也无甚表示,只是轻轻拉过鹂九鸢的手腕,手握在有衣料的地方,用指尖在掌心不轻不重地写道:“你是要我帮你吗?”,写完,就把手规规矩矩地收了回去。
鹂九鸢点点头。
鹂九鸢还当自己在幻境里呢,虽然有所怀疑,但也没多想,毕竟幻境千变万化,时常升个级也是有的,她只当这幻境更有人间味了。
她心知前路必然凶险,但也没办法。她从小就跟着一群野鬼鬼混,什么都不讲究,因此直接伸手在男子的胸口写下“尽头”二字。
男子自然是看不懂的,低头沉默不语——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何为尽头?”男子在鹂九鸢手上写道。
这会轮到鹂九鸢疑惑了:你问我?不是你应该比我清楚吗?
接着又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这幻境变得连尽头都没有了?这难不成是……?!
鹂九鸢思绪有点混乱,用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自己都没搞清楚要表达什么,一会又要在男子手上写字,可又只是悬空画着圈圈。把那男子搞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男子也没甚慌张,只是静静地看着鹂九鸢比划,认真且艰难地辨认着鹂九鸢的意思。一边打量着鹂九鸢,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默然良久,男子忽然决定了什么似的,慢慢将人扶起来,往旁边的小路走去。
鹂九鸢以为他真的要把她带到尽头去,自嘲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心道:真是自以为是……
难道只是幻境升级了,还加了个伺候人的?可是危机时刻能救援、受伤了给包扎、让去哪就去哪,也太贴心了吧?
可鹂九鸢还是不甘心,她直觉的知道这人绝对不是阴间的人,阴间哪个魑魅魍魉能做到他这么细心的?
鹂九鸢也不敢问他,如果真的只是个幻境呢?那不就惹了笑话吗?
没办法,那就姑且算这是幻境吧。
男子十分照顾她,一双手扶地稳稳当当的,但越是这样,鹂九鸢就越是心慌:那最后的大怪怕不是要玩儿死我吧!?一想到这,鹂九鸢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看旁边那人还在尽职尽责地扶着她往前走,他温柔得无可挑剔,可愈是这样,鹂九鸢就愈是胆战心惊!
鹂九鸢怀着这样的心情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间。
……不是怎么又走回来了?难道一开始就走反了?难怪一路都顺畅无阻……
下面的路鹂九鸢一直都紧绷着,生怕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蹦出来一只妖怪。但魑魅魍魉什么的没等来,等来的却是身边人无微不至的照顾,鹂九鸢下山的时候有好几次不慎差点摔倒,心知这座山十分的陡。可这一路上山,在这人的搀扶下,却是一个滑都没有打。
雨已经停了,除了旁边树上的雨滴还在滴滴答答,人间还是寂静的。两人就这样肩并肩走在山间,鹂九鸢从那人扶着自己的手感觉到那人比自己高一些,猜测他是名男子,而且还是个半大孩子,顶多就十六岁。
鹂九鸢蓦地心生怜悯:十六岁就到了这儿,也怪可怜的。
可不管是谁、是哪,在鹂九鸢的认知上,只要是在阴间,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随着她的心绪缓缓加重,鹂九鸢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她能说话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不过她有那么多的话要问,先问哪一个好呢……
琢磨了一下,鹂九鸢决定从身边人问起,于是转头道:“你是谁?”这话一出口鹂九鸢就后悔了,因为她又发现了一个很不妙的问题——她还听不见呢!
这话却是把身边的男子吓了一跳,不过扶着鹂九鸢的手倒是稳稳当当地一动没动。只是片刻,男子就收拾好了心绪,用一个没甚情绪的语气低声反问道:“姑娘能说话了?”
鹂九鸢知道那人在说话,奈何自己听不见,只能指着耳朵默默摇头。
无奈,男子只好继续前进,一边开始细细考量。
鹂九鸢想到了,既然声音可以恢复,那么视觉和听觉应该也可以恢复,于是她就开始等。她一定要等到五感全部恢复,那时候再把身边这人绑了好好问一问。可怜他是一回事,保命又是另一回事。
到现在她直觉的知道,这里既不是幻境,也不是阴间,至少不是正常的幻境、正常的阴间。她不指望这人能带她到什么好地方,只能等自己恢复好了自己出去。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祸,还没走到山顶就格外的累,身边的少年显然也感觉到了,十分贴心地把她扶到旁边的树下坐着,还把身上的水壶拿下来,壶口擦干净后递给鹂九鸢喝,自己则靠在另一颗树下闭目养神。
鹂九鸢可不敢喝这里的水,便推拒了,不过倒是很愿意坐一会——能拖一会时间是一会。
终于,鹂九鸢的耳边传来雨滴“滴滴、答答”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听力也恢复了!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她有那么多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得到解答了,即便她很想把那人除之而后快,奈何她现在还看不见,不能打草惊蛇。
鹂九鸢问:“你是谁?”
这回那人并没有很惊讶,平静地回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鹂九鸢其实惊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少年说话声音这么好听,即使这语气听起来有点早熟。
少年一怔,随即不冷不热地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见你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的在外面不太好,所以想把姑娘带回我家避一避,事先没跟姑娘说,是在下失礼,冒犯了。”
鹂九鸢心道:带回你家?你玩儿我呢还是坑我呢?
但听这话头,好像跟自己想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听着貌似跟阴间也没有关系,在阴间可没有你家我家的说法,幻境里更是别想。她不傻,她听的出来,只是不敢相信……其实在第一次怀疑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在之后的几次怀疑中又是加重了这种可能——人间。
鹂九鸢想问,但想了好几种说法还是没问出口,最后还是以最直白的方式问道:“这是……人间吗?”
任那少年再沉着也愣了,带着奇怪的语气反问道:“不是人间,难不成是阴间?”
鹂九鸢:“!!!”
鹂九鸢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须臾,一声尖叫刺破整座山的宁静,百鸟都被吓飞了,就连那一直沉着冷静的少年也捂着耳朵站起来劝她冷静些。
可她如何才能冷静?如何才能冷静?她,她。她!竟然,竟然。竟然!来到了人间,人间。人间!她梦了多久啊,久到不敢再梦。她一只两千年,而且还在十八层地狱的老鬼,竟然有一天能到人间晃一圈,是真的不容易。
鹂九鸢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来到了一间屋子里,这才记起来她的视力还没恢复,现在她迫不及待的想出去晃晃,哪是这小小的屋子关得住的?情急之下也不管那少年来历如何了,直接往外冲!
可那少年却是不让她出去,常言道送佛送到西,至少要等天亮了再走。
少年碍于男女有别,特地把门留着,不动声色地把鹂九鸢摁在椅子上,随后去点灯,谁知才刚打开火匣子,忽然听鹂九鸢浑身一震,“啊”的一声,于是连忙把火匣子吹灭了。
“你怕火?”
“……是啊,不行吗?”
少年没说什么,坐在一边慢斯条理地喝着凉茶,一边打量着鹂九鸢。鹂九鸢生性多动,本就坐不住,更何况是这时候,于是坐了没过多久就站起来要走人。
这时那少年开口了:“等到视力恢复了再走也不迟。”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留在这又能干嘛?”
“总比外面安全。”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要是有能力,你的聋盲之症又是哪里来的?”
“你套我话?”
“你若是清白的,又怎么会怕被套话呢?”
“???”老子自是清白的,怎么我还得给你解释我是怎么从阴沟里爬上来的呗!抱歉了我也不知道!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子还能管到你姑奶奶我头上?
“姑娘脸色不好,在下略懂些医术,不如给姑娘号个脉?”
“我……生来就身体不好,已经习惯了,很没这个必要。”要是被这小子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可就不好整了。
少年还要再说,鹂九鸢突然打断道:“等等!”
原来是她看见了一丝白光,然后越来越亮,鹂九鸢被刺痛了,赶紧捂上眼睛——地狱里可是没有光的,常在黑暗里的人突然遇到光亮是会被刺伤的。哪怕只是一丝月光。
少年连忙站起身来去查看,却被鹂九鸢推开了。
鹂九鸢的忍痛能力和适应能力非比常人,只是一声不吭地捂了一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能正常看东西了,只是眼眶有些微红。
她终于看见了那少年的模样,一身便装扎高马尾,眼睛有灵气,只是第一眼看上去有些阴沉沉的,鼻梁高挺,嘴角微翘,五官比例正好,是说不出的好看,沉稳而青涩,清秀不显俗气,有富家公子的气质,也有世外高人的仙气。他这长相原本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可看上去却冷冰冰的。
这小子从头到尾、从外貌到气质,都逃不过两个字:早熟。多了些不太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
鹂九鸢原以为他是一个整天板着脸的面瘫……
鹂九鸢十分的欣慰——她向来喜爱好看的事物,如今瞧见的第一个凡人就是这样俊俏的小子,真是喜上加喜。
此时,恰逢破晓。
鹂九鸢在阴间的时候就经常听别人说日出是不可落下的景,当时她如何心痒都无可奈何,不过现在是没人拦着她了。
正想夺门而出——
“啊!!”鹂九鸢突然捂住心口。
鹂九鸢周身火烤似的,从皮肉穿过骨头直击心脏,竟是钻心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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