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一个人的事儿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教堂里的一张长凳上，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在响着，他的耳朵里就像圈进了某种离别的预兆，有的时候他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坐在这儿一刻钟就像是过了十万年一样，有的时候他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因为他意识到他会随时失去眼前的平静。

她一直像他一样静静的坐着，一直到了太阳下山。

墙壁上的挂在滴答的响了好几下，两个人才慢慢意识了过来。

“我还在等着您的答复呢。”他开口说道。

“开口说啥呀？”老人家一时半会忘记了之前谈论的话题，时间就像一阵风儿，随时随刻都会将她的记忆吹走。

她向来都没有想要记住什么的习惯，年轻的时候总是歇斯底里的想要记住什么东西，可是后来她才慢慢的发现，遗忘才是生活的常态；不仅仅在谈话的时候她经常会忘记，有的时候她自己说过了什么话她也会忘记，通常她想要记住什么的时候，只有那个记事本写下来，才能够不会被时间的沙漠淹没。

已经有很多次了，她蒸出来的馒头并不像以前的那样好，她不是忘了关火就是忘了往锅里加水，最后蒸出来的馒头总是缺这少那的，不过奇怪的是，只要出自她的手里，不管是什么馒头，他都会吃得格外的喷香。

她坐在长凳上想了许久，努力的想记起旁边的年轻人究竟问了她什么问题，从他一地步踏入教堂开始，她慢慢的一路寻觅着，过了许久之后，她才慢慢的记了起来。

她微笑了，这一次是她主动捉住了记忆的尾巴。

“回西瓜村干啥呀？”她缓慢的说道，平静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咱们不能一直呆在这儿，除了自己的故乡，我想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他说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他清晨起来的时候，都会想着自己的下一站归宿是哪里，但真正的答案总是回避着他，他想不到，也摸不清楚，尽管他有时候还会为此一直疑惑着，可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随着时间的一天一天过去，他开始真正的摸索着究竟哪儿才是真正的归宿，而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西瓜村。

也许只有这个朴实的村落，只有那些朴实的人儿，才能够让他感觉到内心的安定，让他觉得有归宿感。

于是在某一个清晨之上，他终于想到了自己的下一站，就是想要回到西瓜村，虽然这只是他从联想的记忆来摘取的一个零星片段，可是这个决定整整支撑了他一晚上，直到他将这个决定说出来之后，才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

他也许清楚自己不能够一直往前走下去，但是在做出真正的决定之前，他还是希望能够多听到一些客官的说法，而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她才能够担得起这个重任。

她像往常一样，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就像傍晚时分的许多时刻一样。

时光从来不会从她的身上带走什么东西，她一向都是这么觉得，只要没有回忆，那么剩下的只是一天天变老；她头发白了，脸上也起了好些的皱纹，在许多个说不出日历的午后，她还曾得意洋洋的暗示着自己，当一个人老了之后，生活就再也不能从她身上夺走什么啦。

直至此时此刻，她才发觉这个念头简直就是大错特错，时间创造了一切，时间也会带走一切。

不过，一想到西瓜村，她心里就倍觉得舒坦。

“你回西瓜村干什么？”她温和的说道，平静的语气就像往常她对她说话一样。

“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走下去，这您是知道的。”他说道。

也许只有回到了西瓜村，才能够让他感觉到一丝丝的归宿感，但这仅仅只是他自己的期望，面前这个老人始终都没有道出真正的心里所想，他正在等待着，也在守候着。

两个人在一个长凳上坐了很久。

明亮的晚霞从窗外映照进来，照在了他们的脸颊上，同时还将他们的背影拉得格外的长。

她听着他说的这句话，心里面似乎感觉到了生命对她的眷顾，从她不如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两个年轻人一直伴随在她的身旁，可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消逝，她也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变迁。

这个世界总是在改变，她自己也在缓慢的改变，不是变得更好，就是变得更老，她也清晰的知道，每一条路都会有尽头，因此可以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从来不用担心面前是悬崖峭壁。

生命就像一条圆滑的弧线，年轻的时候努力的往上爬，年老的时候就迎着春风走下坡路，每一个人都不例外。

在这条生命曲线的某一节点上，两个人相遇在了一起，一个人往上走，而另外一个人则往下走；她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出来，直到她看到太阳西落之际到来之时，才发现她也需要同时间赛跑。

她平静的叹了一口气，终于点了一下头。

“年轻的人需要往前走，只有年老的人才需要回西瓜村。”她平静的说道。

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他一动不动的愣在了一张长凳之上，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原来那一个即将要离去的背影，此刻正静静的坐在他的身旁。

他多么的想要无限的延长这一刻，可当他有那样的想法的时候，又感到多么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曾经是多么的厉害呀，什么敌人什么对手都能够打得过，可是站在时间面前，他能够改变什么呢？

他一如既往的摆出一副平静的姿态，周围的空气正在集聚的冷却着，一点一点的冰冻着他的那只想要捉住时间的手；直到他听到了那一个别离前拉长的尾音。

此刻，他终于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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