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花香（归来）

嫁给王壮壮之后，母亲就没再去厂里干活，就在家里给王壮壮做饭洗衣服，做一些作为一个老婆当做的事情了。

刚开始的时候，王壮壮因为光棍多年，如今有了老婆，如鱼得水，倒是对母亲恩爱有加。但是日子久了，见自己老婆的肚子一直没起色，心里就很不高兴。再加上同乡人的挑拨离间，说什么你这个老婆是结过婚的，而且还是外地人，原来的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你要好好看着、管着，不然哪天又跟前一个女人一样卷钱跑路了。于是，王壮壮也不再去厂里当搬运工了，就在家里种田当农民，而且对母亲也多加了一份心，认真观察着母亲每天都做了什么，有没有从家里偷偷地拿了什么。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就对母亲破口大骂，并且搜身翻箱检查。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母亲嫁到王家已经两年了，可肚子里连半点动静都没有。母亲自己也着急了。因为她也希望自己能为王家生出个一男半女，好能在王家站稳脚跟。头一年，母亲还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好，不容易怀上。可是到了第二年，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而且虽然月经还是时有推迟，但比起以前已经好了很多，却还是没怀上，心里也着急了起来。母亲就怀疑可能是因为早年吃了毒菇，再加上被人拳打脚踢，会不会被打得不会生孩子了。于是就跟王壮壮商量，说是回前夫家里把小儿子带上来给王家当儿子。王壮壮一听，心想这个小儿子虚岁才五岁，长大了应该也不一定能记得自己的出身。再说了，有个现成的儿子叫我爹，有什么不乐意的。就答应了。

也就是在我五岁的那一年，记得当时是夏天，我们一家人正围坐在大门外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回来了。跟当年的秋花一样，穿着花衬衣，烫着头发，一边手提着个小跨包，一边肩膀背着一个大蛇皮袋，里面装的都是给我们姐弟三人的新衣服和一些吃的东西。

记得那一天，我正好身体不舒服，好像是有点发烧，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一锅的地瓜饭和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天的一点咸鱼和腌制的大头菜，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父亲和哥哥、姐姐都快吃完饭了，而放在我面前的这碗饭一口都还没动。

母亲回来的时候，是我第一个看见的。但我只是看了母亲一眼，就转头问父亲说，这个人是谁。因为我只觉得这个人很像我的母亲——我天天盼着母亲回来，母亲却一直没回来——所以虽然觉得这个人很像我母亲，但我依然相信她肯定不是我的母亲。因为我的母亲不会烫头发，也不会穿这种难看的花衬衫。

父亲和哥哥、姐姐听我这么一问，也都转过头来看。这时母亲已经站到我旁边了。母亲放下东西，一只手放在我头上不停地抚摸着，另一边手一会儿搭在哥哥身上，一会儿又搭在姐姐身上。然后低头看着我，对我说，为什么妈妈一直叫你你都不应啊？我只是傻傻地对着她笑。因为虽然天天都想着母亲，但等到母亲真的回来了，又让我觉得很陌生。因为她长得跟我梦里见到的母亲不一样。

母亲问我，别人都吃完饭了，你为什么不吃啊？我说我不想吃。她说，那妈妈去店里买些好吃的菜给你好不好。我说我肚子不饿，不想吃。然后她就把手按在我额头上，说：“也没发烧啊，那为什么会不想吃东西呢？”

然后，母亲就去屋里倒了一碗开水出来，叫我喝下。其实我是很不想喝的，但是因为是母亲倒的，我就咕都咕都地很快就把它喝完了。

当天，我们家可热闹了。小小的房间里，每个角落都被我们三个孩子的笑声充满了。虽然我们时不时会听到大屋里别人家的人故意在大声议论着母亲的是是非非，但我也听不懂，也没心思去管它。母亲也没理会父亲，而父亲除了见到母亲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回来啦？”之外，就再没说过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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