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房客 （1）追梦女一号

地下室的规模远比接引想象的大，门口进来之后就好比是从一个大树的树干开始无限分岔。到最后接引记好了洗刷间、洗衣机房还有热水间的路线之后便不再探寻。

洗刷间有两个，卫生间是男女共用的，大洗刷间有3个卫生间，有一个3米多长的大理石水槽，一共6个水龙头，洗澡间在进入洗刷间正对着的地方。旁边连着小的洗刷间，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小的洗水槽，小的洗刷间里面有个阿姨堆放杂物的杂物间。

接引花了几天时间算是熟悉了地下室的环境。7号房间住了一家三口，物业机电室里住了在物业工作的一对老夫妻，就是他看房那天跟他说管理员阿姨在洗刷间的那位妇人家。也渐渐习惯了晚上的吵架声、孩子的哭声、不知道哪家的鼾声……好在隔壁5号房间一直没人，除了潮湿一点，都还能凑合。他关灯之后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管道跟布线，想着啥时候能转正，还有同一层楼里同是实习生的女孩。

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上去是俩人。在接引的门外停了下来，一阵掏钥匙的响声，紧接着插钥匙开锁的声响之后5号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让接引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隔壁“吧嗒”一声按下电灯开关，接引头顶的管道跟布线被隔壁的灯光照亮了，准确的说他房间的墙2/3是实墙，剩下的1/3是跟隔壁联通的。接引开始郁闷。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让接引的郁闷变成了尴尬：“宝贝儿，你这身材不拍戏可惜了。”

听声音二十出头的女人娇滴滴的问：“你说我真能上戏，还有台词？”

中年男人色色的笑着：“女一女二大佬们定了，女三我还是可以搞定的，不光有台词，还有正脸呢。”

说着就开始扯女人的衣服，接引听着都脸红了。

女人开始推脱。中年男人有些不高兴：“怎么？！懂不懂规矩，干咱们这行，吃这碗饭就得为艺术献身你知道吗？”

女人又恼又怕的撒娇：“哎呀，这房间不隔音的嘛。”

中年男人一听乐了：“嗨，早说啊，走哥带你洗个鸳鸯浴，去去这里的霉味。以后啊就不用住这儿咯。”

说完，隔壁灯关了。接引的世界重回黑暗，他抓着被子呆看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打定主意“明天找阿姨换房。”

第二天下班之后接引直奔值班室。

李阿姨坐在那里嗑瓜子，听完笑嘻嘻的问：“你看房的时候跟我提过这个事儿吗？”

接引一愣：“没有。”

李阿姨收拾着瓜子皮：“合同都已经签了，你想怎么着？”

接引有些恼怒：“我要换房。”

李阿姨拿出房本翻了一遍：“真不巧，满了。”

接引愣住了。

李阿姨看了他一眼：“你也不用着急，你隔壁的小姑娘早上来说了去剧组拍戏，得三四个月呢。你先住着，等有空房了再给你换，行不行？”

接引只能答应，郁闷的往自己房间走。路过机电室的时候，上次的老妇人掀开半遮了门的布帘子端着盆子出来。

老妇人问接引：“下班了？”

接引没缓过来：“啊。”

老妇人端详他：“看你脸色不好，来屋里坐会儿。你老叔在，还有个比你长几岁的哥哥，有啥事儿说说心里痛快。”说着接引就这么被让进了屋子。

机电室少说有30个平方，物业的设备占了1/4，两位老人家的家具井井有条，房间还剩下大半的空间。白炽灯下，一位光着膀子的老人家坐在凳子上，旁边一个有些干瘦的青年拿着剪刀在给他修头发。

老人家见接引进来了：“住6号的小伙子吧？怎么称呼？”

接引腼腆的回：“接引。直接的接，弓竖引。”

老人家回：“我叫徐广财，喊我老徐就行，刚才出去我媳妇儿叫付世清，你喊她老姨一准儿高兴。这个比你大点儿的叫柳吉士，喜欢别人喊他士子。”

徐广财热情的招呼接引坐下，给倒了杯水。柳吉士开始收拾理发的家伙事儿。柳吉士盯着接引看了一下：“哪个学校的？”

接引感觉到柳吉士的眼神里有股力量，毕恭毕敬的回道 ：“派兴传媒学院。”

柳吉士笑了：“以后喊我师哥吧。我看你头发长了，给你修修。”

接引不太好意思，他头发确实该理了，可他心疼理发的钱，一次就是30块。徐广财把刚才自己理发的凳子拿毛巾擦了擦，接引就这么坐了上去。

接引问柳吉士：“师哥你哪一届的？”

柳吉士给他围理发围布：“记不得了，毕业三年了。你要啥样的？”

接引一惊：“我手机上有我以前的照片，你照着理。”说完从裤兜里把手机掏出来给了柳吉士。

柳吉士看完，电动理发器开动。接引敞开心扉把毕业之后的苦水吐了出来，徐广财哈哈笑着：“你现在是才读完了大学，进了社会大学，又变成小学生了。”

柳吉士就跟他说了一句：“你这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付世清端了一盘清水回来：“我就知道这孩子头发长，进来士子一准儿给理咯。这不，水来了。”

接引心里一暖：“谢谢付姨。”

付世清高兴：“这孩子，出门在外不靠亲戚靠邻居不是。你老叔爱热闹，有空来家吃饭，多双筷子多份人气，高兴不是。”

徐广财笑着附和：“对对对。”

就这样，接引认识了徐广财、付世清两夫妇，还有柳吉士。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接引比刚毕业那会儿开心许多，甚至还胖了，晚饭基本是在老叔老姨那里吃，他也会买点菜啤酒啥的带过去。每半个月柳吉士给他修一次头发，接引后来才知道，柳吉士一直免费给地下室的人理发，小朋友们甚至会主动找他。从两夫妇那里他得知柳吉士刚来派兴上学的时候就住在地下了，那时候还有他的女朋友，后来柳吉士挺惨的，老叔有次喝多了跟接引说柳吉士4个月换了4份工作了，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接引又关了灯躺下来，想着怎么提转正，还有那个看不透的师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随即慌乱的掏钥匙开门声之后，接引的房间又被隔壁的灯光照亮了。

包扔在床上的声音，接引听到了隔壁女人抽泣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妈……对不起，我……我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我买了凌晨的飞机票……”

女人抽泣着，应该是在听对面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很痛苦的小声回：“孩子……孩子我…… 打掉了。”说完开始抓纸巾擤鼻涕，然后又说：“妈……我记住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走。”

之后就是一阵匆忙收拾东西的声音，灯灭人去。

接引还是抓着被子，脑子一片空白。

等接引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好容易睡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他住的方向过来，紧接着是重重的捶门声，上次那个中年男人凶狠的吼着：“开门！”

李阿姨急匆匆赶过来：“哎呀，都跟你说了，小姑娘已经退房走了！大晚上的你吼什么呀！”

中年男人吼她：“你把门打开！”

一大串钥匙的碰撞声，门开灯亮。李阿姨劝着：“我没骗你吧。”

中年男人走进屋子翻查了一边，急匆匆走了。

灯灭夜静。

接引抓着被子，只希望下一位邻居能好些。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最后散人说——多少女孩追梦去，不知自爱把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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