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北海南云

人心，永远是最矛盾的，王海笙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他不是没有喜欢过许慕云，只是，从小慕云各方面就比他优秀，父亲只要在家就会说“你看看慕云”这种话，慢慢的，在他的心里，逆反胜过了爱慕，尤其是高考出成绩时，海笙落榜，慕云却考入了国家重点本科——齐北石油化工大学的龙头学院——石油工程学院。

在海笙去义大利的前一晚，从大学偷偷跑回来梨花带雨的许慕云走进了海笙的房间，也许是对海笙的不舍，也许是为了追随自己的情意，也许是心中急迫的爱恋，慕云选择鼓起勇气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他，而海笙也第一次尝到了人生的美好。

一夜的春雨滋润，两个人的融合让许慕云本以为此生只为海笙一人活着足矣，两个月后慕云还红着脸跟王德鑫撒了谎，说学校要交五千元的器乐艺术团乐器购买费，实际上却去了医院哭着偷偷地打掉了两个人放情融合的结晶，但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现实。

这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已经深深地藏在两人的心中，所以海笙虽然吆五喝六胡作非为却从来不会真的赶慕云离开，慕云虽然伤心委屈却从不会离开海笙，两个人处于一种可笑却微妙的平衡中，两人都想要摆脱这种平衡，却又害怕打破平衡之后的未知会让两人缘尽。

…………

许慕云心急的从第一辆劳斯莱斯出来，满心都是海笙的往公安局里跑，还没跑两步忽然想起董事长王德鑫还没下车，又故作镇定的折过头走去第二辆劳斯莱斯，红着脸给王德鑫开了门。

王德鑫嘴角下撇着，所有人都以为他怒火中烧，其实只有他自己和慕云知道，他是在使劲憋着笑，笑慕云折回头来的尴尬，笑自己的儿子放着金子不拿，却只拿路边冷干咯牙的狗屎。

王德鑫下了车，制止了其他人随他进去的企图，只带着慕云走进了公安局大楼，一进去就看见了肖劲生在调解室门前等他。

“肖局长，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许慕云本着自己马前卒的职业本能，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了肖劲生的手，因为她知道，王德鑫和肖劲生的兄弟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

“许总客气了，这位是？”肖劲生装作不认识王德鑫，因为公安局人来人往，他也有自己的顾虑，他只能戴着职业化的面具问道。

许慕云驰骋商海，自然知道其中缘由，“哦，肖局，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集团王德鑫董事长！”她又转过头去，戏精一样的对王德鑫说：“董事长，这是河口区公安局的肖局长，咱们集团很多集成项目，例如天眼系统和治安系统，都和河口局有深度的合作！”

王德鑫这才伸出手和肖劲生握在一起，影帝级别的演技流露出来：“肖局，久仰久仰，犬子不争气，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意思！”

肖劲生纵横宦海，自然也是人精一个，他看着走廊上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皱着眉头说道：“哎呀，令郎真的得好好反省，也就是景区那边不愿意追究，追究起来最起码五日以上拘留，你说这要是留下案底，以后就业什么的，很麻烦啊！”

许慕云马上接过话头：“是是是，您批评的对，我们一定好好让他反省，让他反省！”

“是啊，我也有责任，平日忙于工作，对犬子疏于管教了，景区那边的同志在么，我想亲自去道个歉，再表示感谢，看看还能弥补一些什么。”王德鑫朝肖劲生使了个眼色。

肖劲生马上明白过来，“许总，他在调解室，您先进去跟他说说，以后要好好的为社会做贡献，不要惹是生非！”肖劲生说完又对着王德鑫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董，您跟我来吧，景区那边的同志在会议室！”

…………

王海笙听着门外演戏一般的对话，自己哼了一声，这种事他不是做不来，只是不屑于去做，但是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一手玩不转在社会上真的无法立足，其实那又怎样，自己反正是集团董事，大不了从了父亲，娶了许慕云，然后照样寻欢作乐纸醉金迷，让这个傻女人守着活寡替他管理集团，两不耽误！完美！

正当王海笙对自己的“谋划”洋洋自得的时候，许慕云推门而入，看见海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义大利定制西服套装也被撕扯得七荤八素。

许慕云手中的瓦伦蒂诺专订女包掉到了地上，她根本没在意七位数的义大利名贵女包在调解室简陋的瓷砖上翻躺着，冲过去心疼的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海笙，“笙哥！你没事吧！”

海笙心里对慕云有嫉恨有深藏多年却又模糊不清的爱恋和对慕云私自抹去二人结晶的怒火，多种错综的情绪涌上心来，他一把推开了半蹲着的慕云。

…………

还记得他刚去义大利，心里满怀着对占有慕云的责任感和要对她爱一辈子的诺言，他每天认真上课认真学习，无视所有女生对他充满好感的眼神，凭着一股聪明劲和努力成为了热那亚商学院大一的班长尖子，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慕云给他发的邮件，说她怀孕了……

海笙激动地拥抱了宿舍里每一个舍友，带着班里所有人去学校酒吧请客通宵庆祝，不顾所有女生失落伤心的面容，站在吧台上，一遍遍含泪幸福的大喊着“Diventero un papa!Un papa!（我要当爸爸了！当爸爸了！）”，第二天一早就请好了假买了热那亚机场直通胜利市的下午航班的机票……

中午他在候机厅，三个行李箱里除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全是给慕云买的各种六七位数欧元的礼品，还有……一个婴儿的小衣服套装……

他在候机大厅来回走着，埋怨着时间过得太慢，因为他的心早就飞回到了胜利市，飞回到慕云的身边，他一遍遍的看着手表，却听到了自己手机邮箱发出的嘟嘟声。

…………

海笙不屑地翘起了二郎腿，低下眼神看着被他推倒在地上的慕云，“我就是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慕云知道他说死过一次的含义，当年，她为了海笙完成学业为了养父集团不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失去未来，私自打了胎，也极后悔发现自己怀孕时没有想那么多，直接晕头一般兴奋幸福的给笙哥发了邮件，她自己也恨透了自己，眼泪一时间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慕云知道这是横在她和海笙之间的一条银河，她没有辩解任何的话语，也没有从地上站起来，只是低着头，单手撑着地看着眼泪流落到调解室的瓷砖上，再看着它顺着瓷砖的斜面流进砖缝里。

“许慕云，你听着，我本赤心对你，但奈何天意横刀，天意让你我北海南云不是么！”王海笙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纨绔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他去义大利之前的时光：“你拿去了我至生执念，我活着却已经死了，你不妨就当我死了吧，我一个死人你还这么在意干什么。”

王海笙站起来，并没有扶起许慕云，他走到窗户前，看着越下越大的雪，海笙打开窗户，感受吹到脸上凛冽的寒风，还有化在脸上的雪水，不知不觉间，泪水就和雪水混到了一起……

…………

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

海笙一遍遍看着手机里慕云给他发的邮件，他长大了嘴巴，想喊却喊不出声，悲苦崩溃的声音在喉咙里哦哦的打着转……

“许慕云！你！啊啊啊……”王海笙终于憋不住心中的情绪，他在机场大厅摔着行李箱，引来无数人围观。

几个机场警察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一只手摁在枪套上，“Signore,per favore si calmi!(先生，请你冷静！)”

王海笙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价值近一亿人民币的各类礼品在地上已经成了一文不值的碎片，他抬起头看见了警察腰间的手枪，他想冲过去夺过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却发现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

“哈哈哈！嘶……哈哈哈哈……”海笙失去灵魂一般的流着泪笑着：“Per favoer!Uccidimi!（求求你！杀了我吧！）哈哈哈！Uccidimi!Sono morto comunque!哈哈哈哈……（杀了我吧，反正我已经死了！）”

警察没有理会海笙的疯言疯语，确定他没有危险就架起了他离开了机场大厅……

…………

肖劲生带着王德鑫走进了会议室，一开门就看见景区负责人和那个被海笙打得不轻的服务生在椅子上坐着。

“两位同志，这位是当事人的父亲，他想过来跟二位道个歉！”肖劲生首先说道。

景区负责人自然知道王德鑫，每个单位和景区都巴不得能挂到翱卓集团的一丝丝边，他马上站起来，伸出双手握住王德鑫的手，“原来是王董事长！哎呀哎呀！肖局您这是干什么！怎么敢劳烦王董！我正在批评服务生没有服务意识，顾客永远是上帝！规定自然要遵守，但是绝不能和顾客冲突！顾客永远是对的！”

负责人自然不用说更是个老油子，他转过头去对着服务生训斥道：“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还敢跟王董的公子打架？职业培训都白上了么？等我回去收拾你！”

其实当王德鑫进来的时候，这个负责人的心都要乐开花了，他还以为会进来个普通人，自己再傲气的讹他两个钱买几条烟抽。现在他满心都是怎么讨好王德鑫，为景区和自己弄点门路，如果再有点钱……哎呀，做梦都乐醒了！

王德鑫阅人无数，自然看出负责人的心思，他微笑着顺着他说道：“犬子无德，给大家添麻烦了，景区我认为无过错，是犬子失礼在先，我听说犬子已经赔了钱，这样吧，我个人再加每年一百万投资，想把游轮运营权收购到鄙人集团，景区可从收益中得利半数，您看……”

景区负责人高兴的泪都要流下来了，他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心疼儿子的父亲为孩子找一个思念母亲的地方，更不知道这更是王德鑫对儿子的愧疚，他只知道每年白拿一百万而且一年获利自己能拿一半！

首富就是首富！以后就过天天数钱的日子了，直接回去和家里的又懒又馋膀粗腰圆的老婆离婚，再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负责人激动地一脸猪哥像差点就跪下了：“王董知遇之恩，胜过父母啊！王董就是我景区的福星啊！”

负责人不要钱的马屁送完，用送上不花钱只赚钱的合作方式：“王董，为了配合贵集团的领导，景区不仅将游轮运营权抵送，还将把冠名权免费给您，就叫‘翱卓清河口湿地景区’！”

王德鑫满心的鄙夷，但是还是伸出手，和这个长相猥琐的负责人握在了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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