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郝亦成的新家

诚诚三岁那年，他已经会背很多唐诗了，虽然有些发音还不是很准，但是在白玉的悉心指点下，读的还是相当的有模有样。

孙佳荣和部队一起进了大山，连夜的大雨让很多村庄受了灾，他们部队负责转移群众和物资，这都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郝珍向医院递交了一线救援申请，跟随医疗救灾小队，一起去了救灾一线。

这两年，只要郝珍工作忙，就将孙一诚交给白玉照顾，白玉习惯了，孙一诚也习惯了，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郝珍走之前，将孙一诚送来白玉家，还对白玉开玩笑的说：“出门前称过了，小家伙有三十斤重，回来还要再称称，只许比这重，不许比这轻。”

白玉将孙一诚抱在怀里，两人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白玉手中端着一块儿自己刚烤好的鲜奶蛋糕，一勺一勺的喂进小家伙的嘴里。

“小舅舅！大舅舅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孙一诚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玉，认真的小表情，就像一个年画里的福娃。

“怎么会？”白玉忍不住的凑上前，亲了亲小可爱的胖脸蛋：“咱俩可是你大舅舅的心头宝，他才舍不得不要我们呢！他去府城出差了，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回来，等他回来了，让他带咱们吃炸鸡去。”

“耶！太好了！太好了！大舅舅回来，我们可以吃炸鸡了。”孙一诚夸张的挥动着小拳头，一副无比激动的样子。

其实每次去吃炸鸡，小诚诚都吃不了多少，但是他喜欢去‘乐果果’，因为那里有个儿童游乐区，里面全是小朋友，小诚诚喜欢和那里的小朋友玩儿。

白玉也喜欢去那里，每次去‘乐果果’，白玉就和所有小朋友的妈妈一样，坐在那里认真的吃东西；郝钊就和所有小朋友的爸爸一起，看着小朋友们玩海洋球和滑滑梯。

很晚了，郝钊都没有回家，白玉打了好几个电话，刚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关机了，白玉心里慌的要死，但是表面还在强装镇定，他怕小诚诚会害怕，只能强打精神，先哄诚诚睡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白玉睡着了，他又做了一个和很多年前一样的梦，梦里的山河一片泥泞，白玉在泥潭中边走边大声的呼喊着郝钊和孙一诚的名字。

“小玉-小玉。”空中飘来了郝珍熟悉的声音。

白玉顺着声音向天空望去，漫天的迷雾，看不到半点郝珍的影子，白玉惊恐地对着天空大喊：“珍珍姐！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郝珍的声音里，带着细碎的哭泣声：“小玉，我回不去了！我和佳荣都回不去了，诚诚还那么小，我真的好舍不得他，小玉，答应我，照顾好诚诚，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他，要让他快乐、幸福，一定要让他快乐、幸福。”

“珍珍姐！珍珍姐！”白玉大声的对着天空哭喊着。

一阵惊雷，山河晃动，迷雾中隐约出现了两棵枯萎了的参天大树，伴随婴儿的啼哭声，交错的树干间掉落下一个无助的婴儿。

“诚诚-。”虽然还没看清婴儿的脸，但是白玉内心准确的判断出那个婴儿就是孙一诚，白玉张开双臂，呼唤着孙一诚的名字。

一阵雷声将孙一诚从梦中吓醒，躺在白玉身边哇哇的哭。

“宝宝乖！宝宝不怕！舅舅在，舅舅一直都在。”同时被雷声惊醒的白玉全身被汗水沁湿，他背靠床头坐着，怀里横抱着大声啼哭的孙一诚。

“还好是梦，还好是梦。”白玉小声的低喃着，但是，梦里的景象是那样真实，还有郝珍带着哭腔的话语，像钢刀刺进白玉的心脏一样，让他疼得窒息。

孙一诚的哭声逐渐停了下来，小小的身躯蜷在白玉怀里又睡着了，粉红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时不时的还抽泣几下。

白玉伸手拿起一旁的手机，凌晨五点，窗外的雨好大，郝钊的手机依旧关机。

第二天一早，白玉趁孙一诚还没醒来，给郝钊和董勇打了电话，但是两人的电话依旧关机，白玉的心真的乱了，就在白玉正打算给郝惠打电话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白玉欣喜若狂，他的直觉告诉他，门外一定站着郝钊。

白玉的直觉错了，门外站着同样一脸焦急的楚凡，怀里还抱着睡着的董甜甜。

“快进来，他俩是不是出事儿了？我刚给他们打电话都关机的。”白玉从楚凡手中接过董甜甜，转身送进卧室，轻轻放在孙一诚的身边，退出卧室后，白玉还将卧室门轻轻关上。

“我昨天就联系不上他们了，一晚上没睡，又不敢过来，怕吓着俩孩子，你说这怎么办？急死我了。”楚凡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挠着头发，眼睛里全是泪水。

“稍等，我正打算给惠惠姐打电话，看她知道不知道情况。”白玉一边安慰楚凡，一边颤抖着手，拨出了郝钊的电话。

“喂!小玉,你听我说.”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还有郝惠明显哭过、有些沙哑的嗓音：“小玉，大姐和大姐夫出事儿了，昨天，小钊在上飞机前接到的电话，他和勇子先去灾区了，手机估计都没电了，现在究竟那里怎样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妈妈和爷爷那里我还瞒着，你和小凡看好孩子，我现在过去，不会那么糟，应该没那么糟，相信我，我很快带他们回来。”郝惠哭着挂了电话。

白玉还握着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想起那个在生命中出现过两次的梦境，白玉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在两个孩子睡醒之前，白玉和楚凡疯狂的在给各自阜城的哥哥们打电话，在家人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们再也控制不住了，对着电话嚎啕大哭，诉说着这一夜内心的恐惧与无助。

两天的时间，漫长的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在郝惠到达灾区的那个晚上，白玉和楚凡终于接到了郝钊和董勇的电话，郝钊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董勇语无伦次的讲述着这一天一夜的经过。

原来，郝珍在灾区遇到了孙佳荣，夫妻俩一同开展救灾工作，就在那天，他们一同护送伤员返回的途中，泥石流吞没了他们，同行的战友说：孙军医是为了营救同行的医生被冲下堤坝的，嫂子冲上去握住孙军医的手，两人一起被冲走了。战友们回忆起那天的情景，痛苦的泣不成声。

第三天的清晨，天空下着细雨，面容无比憔悴的郝惠，在白石的搀扶下走出飞机，当她看到细雨中的家人时，再也控制不住了，扑进贺淑媛的怀中，大声的哭泣着：“妈妈！姐姐没有了！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贺淑媛的心都碎了，三十多年了，从她嫁入郝家的那天，这两个可怜的小东西，就成了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三个孩子长大后，郝珍陪伴贺淑媛的时间最多，有时候，贺淑媛自己都在想：是郝珍依恋她多一点？还是她更依恋郝珍多一点？如今，这个时刻陪在她身边的小棉袄，再也回不来了。

郝珍和孙佳荣走了之后，郝家有那么两几年没有出现过笑声了。刚开始，郝老爷子强装镇定，但是在郝珍夫妇的葬礼举行完后，老爷子就病倒了，在医院住了大半年，人一下子老了许多。

贺淑媛也大病了一场，但是，当她看到白玉要照顾诚诚，还要跑医院照顾老爷子，又要照顾情绪一直低落的郝钊，贺淑媛很心疼白玉，所以她每天都强打精神的去给白玉帮忙，但是白玉心里清楚，贺淑媛每天傍晚都要去郝珍的家里待好久，阳台上的花依旧漂亮，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一尘不染，就像它的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郝珍夫妇被接回平城的那天，郝运泽正好从地球的另一端赶回来，他用颤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整理着郝珍粘在鬓角的头发，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甚至都没有留意过女儿成长中的每一个变化，如今，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儿走了，再也回不来了，郝运泽才真的醒悟，这些年，他都错过了什么。

孙一诚还太小，不明白他的父母为什么一直睡在那个漂亮的大盒子里，为什么回来了，都不过来抱抱他。

孙一诚要上一年级了，郝珍夫妇也离开三年多了，郝家人都在思考几个问题：孙一诚的监护权该归谁？他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这三年，孙一诚一直跟郝钊和白玉生活在一起，孙佳荣去世后，他的父母表示自己年事已高，照顾不了孙一诚，所以放弃了小诚诚的抚养权。

如今，小诚诚要上学了，监护人、姓名、学籍，一系列相关问题摆在了众人面前。在郝老爷子主持的家庭会议中，大家一致通过，由郝钊收养孙一诚，为了孩子未来中高考的政审能够不受影响，郝钊办理好一系列收养手续后，‘孙一诚’正式改名为‘郝亦成’。郝老爷子说了，所有的一切，就是让诚诚有个完整的家，让郝钊和白玉，也算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无论经历了怎样伤心的过往，结果好了就成。

郝亦成背着小书包，跟着白玉去学校报到的那天，郝家像过年一样热闹，有三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这是一个新的起点，也是一个新的开始，未来一定会好，经历了生离死别的人们，必须要放下哀伤、整理好心情，去面对未来，更加崭新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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