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东昌（一）

阿飞迅速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和截图存在相册里的登陆密码，查到了自己68.9的笔试分数后，像刮刮乐一样的心情慢慢往入围面试名单下面滑，找到回州县人民医院管理岗，第一个是72.4，第二名是70.1，最后一个入围名额是69.2。阿飞头皮一麻：真倒霉啊！就差零点几分。阿飞有点失望，但同时也有一丝坦然，毕竟这块石头落下了，也好和老爸交差，自己是考不上他们说的单位，而不是不想考。

晚上十二点多，车子到了东昌的徐坊车站，下了车，阿飞打了个的士，花费了20几块直达自己租房子的小巷，阿飞打算过几天再把考试的结果告诉老爸，现在又累又困，当务之急是好好睡一觉。

重新回到东昌，阿飞把假期拖欠了几天的上个月的房租，交给了凶神恶煞的老阿姨房东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算个准毕业生了，也不好意思继续像读书时候一样，每个月靠老爸寄的一千块钱生活费救济。班上不少同学都开始找工作，虽然学校为了百分之九十多的就业率，强制要求每个学生想尽办法，找到一个公司或者单位和自己签订就业合同，但是还是真有不少同学已经和公司达成了初步意向，再不去找工作，自己就要落后于班上大集体了。最重要的是，去甘州考试，加上回家这么一折腾，再交个房租，上千块钱没了，再不找个收入来源，食堂的饭卡都没钱充。

阿飞在58网、赶集网、地宝网搜索了东昌的各类招聘信息，总算找到一家离住处不远的电销类公司，就在青湖边上的银座大楼，底薪两千二，有五险一金，单休。主要是简介里写的不需要什么工作经验和专业特长，打电话就可以。阿飞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胜任，便打了链接里面的电话，和主管约了后天6月2号上午九点的面试时间后，6月1号的晚上，阿飞到住所附近的迪奥造型剪了一个20块钱的头，把两侧的头发铲得光光的，头顶的碎发修了修，喷了几下啫喱水，配上早晨刚刚刮干净的胡子，顿时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理发店出来，又到一家盗版的狼牌男装店，买了一件蓝白色的新衬衫。打算明天去公司面试的时候穿上。

第二天阿飞去的挺早，坐5路公交过了三站就到了银座大楼，按照门口示意图的指引，坐电梯到了11楼，楼上全是玻璃门墙，隔开一个个小公司，每个公司门外都挂着方形的牌子。阿飞找到捷风网络公司，敲了门进去，看到一个几十平米的房间，整齐地排列着十几台电脑，发现有陌生人进来，坐在电脑旁的男男女女都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门口位置的一个戴眼镜瘦小的年轻女孩对阿飞问到:“请问你是？”阿飞有点紧张，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轻声回答:“你好，我是来面试的，请问要找谁？”。于是，女孩把阿飞带着往里头的办公室走，那些抬头好奇地看阿飞的职员们，也恢复到了工作中，办公室又响起朗朗的打电话交谈声。

阿飞进了一个小办公室，面试阿飞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扎起了头发，正经地坐着，听门口那个女孩说，她就是主管。主管的办公室不大，但很清新，透明的窗户能看到远处的高楼，室内杂物很少，桌子上只有两本硬皮书，和一瓶绿萝。主管例行公事地问阿飞: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哪里得到的公司招聘信息，对我们的工作性质有没有了解，另外，你自己的职业规划是什么，如果入职了，打算如何要求自己……等等。阿飞一个个问题都较为流利地回答了。没想到主管马上就答应通过了阿飞的面试，和阿飞说，你现在就开始上班。主管起身带阿飞去了刚才那个大房间，找到一个有电脑的空的位置，安排阿飞坐下，然后对着她办公室隔壁的一个房间喊道:“淑娟，出来教一下新来的同事噢”伴随着一声粗狂的“好嘞”，房间里走出一个穿白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的大概30多岁的女人，身材高大，大概有170左右，微胖，眼睛大大的，皮肤有点黄，脸上还有不少痘痘。主管对阿飞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叫她王姐就好”。阿飞点了点头，主管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了。王姐从隔壁搬了一个凳子过来，坐在阿飞边上，指着桌子上的一本厚厚的书，对阿飞说:

“这个很简单，书上有我们前期挖掘的潜在客户的电话号码，和公司的简单信息，这几页，没有标记的，都是没打过的电话。你先网上了解一下他们公司的信息，这里书上，会教你怎么说，你就先假装是他们公司软件供应室的调查员，然后问他们软件用得怎么样，先别说自己的用友的，然后把他们说的情况，分别建一个word记下来，第二天，把有意向换系统的公司，再针对性得介绍我们的产品……”。

说完，王姐去到门口那个戴眼镜女孩的桌子上，拿了一本薄薄的画册给阿飞，说:“这是各个公司的系统的简介，你要先熟悉，用友、新浪潮、金蝶，什么的都有在里面。”

阿飞似乎大概知道了，这个工作，就是打电话挖别家公司客户的意思。阿飞对王姐说“好的，王姐，大概晓得了，我先自己看看，有不懂再来问你”。说完，王姐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阿飞大略地翻了翻书上的介绍，是一些软件品牌的起源，功能，价位等等，最偏宜的都是万数，几十万的只能算中等，难怪主管说提成百分之一，原来单价那么高。阿飞偷偷得看了看身边的同事，前后都被电脑桌的隔板挡住了，右边是墙，往前看，只能看到门口那个刚才给自己带路的瘦小眼镜女生，她沉着脸，好像在按遥控器，别人都在打电话，她不要打，阿飞猜测，可能她是公司的财务吧。三头受阻，阿飞只能把视线往左边移，左侧边隔着一条一米宽的过道对面，是一个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女孩，披着乌黑笔直的长发，正在用温柔礼貌的声音，给金蝶的客户打电话。长发遮住了他的正脸，整个框架，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淡紫色的群尾小花纹垂到细细的小腿上，阿飞看到她穿着一双白色的、带着一点点粉红条纹的休闲鞋，桌子上摆着两个个小熊玩偶，还放着一瓶插着吸管的特仑苏，给人一种很整洁清新的感觉。她的前面是一个微胖的男生，穿着科比24号的黄色T恤。打电话的声音有点粗，还带着饶舌音，听着怪不舒服。阿飞观察了下环境，看了看公司简介，一天就过去了，第一天一个电话也没打。

隔了一天，阿飞开始打电话了，问电话对面的公司那个牌子的软件用得怎么样，都说，还好还好。好不容易问到一个说金蝶的各种不好，许多功能没有的。换个电话打过去问，是否有换系统的意向？对面那头就画风突变，一般都是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可决定不了，要老板说了算。要么就是说:太贵了，我们小公司出不起，再说吧。阿飞觉得自己要说服别人买一个几十万的东西，貌似比想象中要难得多。中午十二点，吃饭的时间到了，大部分同事都不回去，那个戴眼镜的财务又过来了，拿着纸笔，和一张红色的菜单，面无表情地对阿飞说“你要吃外卖吗？要的话我们公司统一点餐，告诉我要吃什么，把钱给我就行”。阿飞没多想，随便选了一个酸菜鱼盖浇饭，15块，微信收付款转给了财务，也没加好友。阿飞起身去了下洗手间，看到王姐从办公室出来，阿飞鼓起了勇气，和王姐交谈:“王姐，打电话好像有点难啊，他们基本上都是不想换系统”。王姐说:

“那肯定啊，钱哪有那么好赚，我们是碰概率的，你才来几天？多注意方法，要学会跟紧有意向的客户，先建立信任”。

阿飞弱弱地问了一句:“那，，我边上那个女孩子，他来多久了，她们开始有业绩了吗？”。

王姐用异样的眼神看了阿飞一眼，拉低了声音说到:“她来了两个多月了，也没有订单，但是有不少意向客户，别管别人那么多，做好自己。我吃饭去了，拜拜”。

阿飞突然有个疑问，做了两个月的同事都拿不到提成，这里底薪2000出头，我中午他妈点个外卖就15块，还有来回公交钱，一个月差不多五百了吧。早餐和晚饭，也要外面吃，至少五六百。加上房租水电手机费，偶尔和同学出去吃个饭唱个ktv，剪个头发买条内裤。对了，还有前几个月问广东的堂妹借的九百，也要还，这每个月还存个屁钱啊！当时借的九百买了一辆二手电动车，寻思着有小毛驴找工作，方便又省钱，结果这狗日的东昌贼多，骑了23天就在网吧门口被偷了，铁锁都被铡断了。阿飞越想越不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发现辛辛苦苦读大学出来，赚钱一样是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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