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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祭文:无字碑

“活着不孝,死了乱叫”——《繁华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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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华:清明祭·无字碑

“碑那么小,与其说是纪念,倒不如说是忘却。”——《三体》

上海,往往这时候季节总是要下起蒙胧的雨。打在连成一片的钢铁的堡垒之上。犹如伦敦之夜的缄默。我也成了“欲断魂”的行人,连同父亲一样的黑色的绅士。

无需多言的,沉默的,淡淡的如烟般的悲伤。

雨水不断被车刷滚落在两边,车窗外透过几滴雨水,却不觉寒冷,反而感觉十分温暖。原来是婕妤靠着我的右肩小酣,恬静的脸庞显得十分柔弱,单薄的衬衣也勾勒出女性特有的线条。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水。

我把视线移回父亲,常有人说,人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就应该满足,不该去祈求更多。因为企图更多,更容易失去所得到的一切。而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却适得其反,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我得到的,哪些是我失去的。得到和失去的比例是不同的,人世间最真的真相就是——人总是在得到和失去之间徘徊辗转。

婕妤刚才醒了,于是我问她,清明的时候你怎么不回去祭祖啊?她说广东那边有赵茗料理。而且自己因为疫情也真的回不去呀。我尴尬的笑了笑,她接着靠着我的肩膀,思绪仿佛回到五年前我们回到上海那一次。

那时的一切都是能够追溯的,一切都是我回忆当中的一部分。引以为傲却无体自容。

这样的岁月沉淀成就了我。

我也毫不自垂自怜,也因为这个样子,我才不会怀念过去。以前我会害怕过去害怕他把我生吞活剥,现在我心里仍有一丝忧愁——忧愁过去声嘶力竭的质问我,质问我说为什么背叛她?而每个人都是背叛过去的使徒行者,丢下重壳,才能行路远。

我真的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向前走。过去是一件打破就不能再修复的东西,修补只会让它欲盖必彰,破碎的像细碎的玻璃片一般的洒落一地。

“伞带了吧。”父亲突然问我,于是我低头拿伞,而这一动静,婕妤也醒了。“怎么了吗?”“到地方了。”我说,看了看后面,后面的车也一排停了。杜玓,杜煜他们也来了。

父亲默默的把车门关上。母亲也从副驾走下来,打开黑色的伞。父亲从母亲手上拿起雨伞。一同走向远处。一般来讲,母亲的祭祖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关心,往往这个时间她都不愿意去出门。自己有工作,可能……她还是会对死去的那个人有过隙。

这一点我不去多问,有很多事情不去过问,是为了当事人保留怀念过去的权利。况且,有些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周遭的景物被雨气披上一层迷离的外现像融化的水银蔓延其中。草绿色揉碎了散落的石块,那一排排墓碑,就这么矗立着,像是一个世纪的等待。父母亲沿梯而上,我突然感觉他们变老了,不只是我变老了。还是他们变老了。看他们的背影,如同沧桑的树影。

很自然的想到刘敬茂老先生辞世前所说的最后一句:“人真正做好一件事就足够了。”我也不知道这位活的比时间还漫长的老人是用什么语气概括自己的一生的。那毕竟是留给世间最后的一句话呀。

我闭上眼,任凭思绪被雨丝催打成片。我已经活过了我生命中的第30个年头,呈递增式增长增长。对于这个年纪,我也真的很难再大言不惭,可能也吐不出一些雄心壮志的话来了。多多少少也掌握了世界的规律,这也是一种进步,而这种进步多多少少牺牲了身上的某些珍贵的东西。尽管我知道这些东西是一定要失去的。

如果有些失去是注定发生的,那就好好走完,这条注定会失去的路。

我慢慢的走在一条大理石瓷砖铺满的路当中,婕妤也缓缓的跟上我,雨水打碎在伞上,又滑落在青石上。她比较惊讶而不冒失的问,这里的都是你的……

“对,我的家族是很大,这些大部分都是的。”但我倒是没有见过他们几面。“那你见过你的爷爷吗?”她又问,爷爷?听我父亲所说,爷爷是一个极为难伺候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婆婆的性格也和他一样。

“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很久以前见过我的婆婆。”我放上三个竹笋,“嗯,那我的爷爷曾经是一个杂货铺的行长,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捏糖人那样的。也是很小的时候,他会给我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玩。”她比划着那些小玩意的大致模样。我笑而不言。

“不过他……他活到八十多岁就去世了,被葬在一个山凹里,我那时也为此难过了很久。”“草很深吧?”“很深。”

我旁边的深爱的女人,她是会为了一只小猫死去而泪下,她是一个极为纯粹的人,她会为了一朵花发自内心真正的感伤。而我已经陷入了该不该带入情绪而进退维谷,我这样可能是我和她最本质的区别,但至少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灵魂。

远处的那几座摩天大楼下正在建设。可能等到施工队拿到这里的时候,安寂也就不复存在了。天空中的乌云翻卷,奔腾,撕裂拉扯。发出轰隆的雷鸣。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我知道刘辰在天上看着我,对于他的死,我们之间总是缄言不谈。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总是把自己代入那个谋杀者的角色,觉得他的死与我脱不干系。觉得愧疚是理所应当的。也突然感觉不可思议,人究竟会有多绝望,才能不惜一切代价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向着他热爱过又极为深恶的世界献祭。

我不知道。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有一架飞机坠落在深山当中,没有一人幸免。婕妤看完新闻,默默哭泣。我把她拥入怀中,不断的说,那只是一群陌生人,其实和我们没有关系的。她说,那是我们的同胞啊。她说完这句的时候,我心里变得很压抑。而在几年前,有一个和我近似兄弟的朋友选择结束自己生命时,我选择了逃避。我选择抛之脑后。我选择置之不理。

我救不了他。

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

我不是变得冷血了,而是很多事情我都不会去透露那些情感了。我只能竭尽全力保护我不愿失去的任何人。这是唯一能做的的选择了,也猛然发现自己早变的翻天覆地了。变得不再需要他人的庇护和怀念过去的勇气。我一直都是不知疲惫,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愿停下来,不愿停下来看到自己纷劳的世俗撞的支离破碎的肢体。

同样的,我也不希望有人为我去牺牲什么,如果因为自身不契合让他能为我而改变,我不会对他有任何感激,反而是一种负罪感。我已经正在改变的路上了,所谓改变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继续生活。

父亲默默满上一碗酒放在墓前,母亲就在不远处观望着。黑伞层层叠叠排成一条线,晕染成了黑天。你看得见吗?

我闭上眼睛,真的,没有任何人的悲剧是咎由自取。也没有人希望悲剧是一种谈资。所谓痛苦就是痛苦,那绝对不是让人前进的动力。

婕妤看我,她在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我朝她笑了一下:“我没有哭。据说没有在母亲葬礼上没哭的人是要判刑的。”

“你……不是默尔索,不必像他一样。”“而且你那个时候还小呀。你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说,比现在更为深刻,更为痛苦。

她喉间挤出声音,又被压回去。

“那是释怀吧。”她缓缓地说。

“那是无所谓了。”我看着天寰。

“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拥有,什么都可以值得怀念。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把我排除在外了?”她垂眸,凑近我的耳畔,轻轻的说:“没有任何庸人可以去审判你的灵魂,上帝也不能。”

“嗯。”我走回车上,没有让她跟上,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泪,从而伤心难过。

也没想到过这么久,我还是会有情绪化的一面。

“我不能在你们面前哭泣。因为我怕你们心里漠然,却不得不表现出关心;更怕你们真的心疼,自责自己没能帮到我。妈妈说我长大了,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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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写于2021年4月5日 清明节

刘辰去世的五年

杜钰和赵婕妤结婚的八年

易蓉离开上海的第三年

刘敬茂老先生去世的第二年

疫情爆发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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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点什么吧,不要太感伤,不要太愤懑,把握在“度”这个范围内。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挺像杜钰的。忧郁的不太像话。复杂,也不想让人看到。怎么说呢?这一篇也不是单纯的去怀念刘辰,大致是怀念我的那些不愿过去的过去。下一篇祭文我将带入赵婕妤的视角,会涉及寺庙。

又是一节清明雨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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