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章一场大规模的催眠

范淹由内而外发出声色具备的哈欠，在寂静的考场里引起阵阵涟漪般的回音。

监考的男老师张嘴欲出的呵斥，临到嘴边，受此影响，居然化作一声长长的哈欠。

男老师伸手掩盖，却也阻之不及，为范淹的哈欠做了一个权威的脚注。

考生们，哪怕学习最差劲的考生，此时也正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考试之中，心理对来自外界刺激的戒备正低，可以说警惕性相当差，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冲击他们的心神，或引发深刻的记忆，或引导着他们的状态朝着某一方面转化。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例外，要么整个心神都投入到考试里去了，此类人号称学霸，要么心中有鬼始终有份注意力放在外面，警惕着监考老师和巡场领导。

于是大部分人不多时有些昏沉，昨晚没有休息好的后遗症，以及刚入场时范淹那无比形象的暗示，此刻犹如定时炸弹准时引爆，高速运转的大脑瞬间迟缓下来，如人行走在泥水中，滞涩艰难。

男监考老师原本准备呵斥范淹要注意形象，不料未开口先中招，以至于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范淹一个身心通泰的哈欠打出后，困意好似洪水决堤，再也无法遏制，汹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起，范淹如那窗外花丛里翩翩起舞的蝴蝶，左一个动作右一个动作，来释放他从来不曾压抑过的睡意。

监考老师来到他身前，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不要影响别人。

然而那软绵绵的叩击声不像提醒，却像鼓励，睡吧睡吧，睡一会儿就精神了。

监考老师见提醒没起作用，自己也随着哈欠连天，登时不好意思了，捂着嘴走开了。只要不作弊，不影响别人答题，监考老师也不适合再说什么。

男监考老师心里的那点疙瘩，也伴随着翻涌滚腾的困意而烟消云散。

只是他那泛着泪花的眼睛，不曾注意到，大部分考生摇摇晃晃钓鱼一般昏昏欲睡，好在都知道这是一场事关前途命运的考试，内心深处仍有一丝理智，支撑着他们不至于倒下，酣然入睡。

范淹一连串的哈欠打出，睡意反而越来越浓，所施展出来的动作渐渐软绵无力，几次绝地反击，没有丝毫效果，终于反抗不了，只能顺从享受了。

范淹嘭的一声轻响，趴到课桌上，原来细若游丝的鼾声，逐渐变粗，末了肆无忌惮起来，仿佛鱼游水中。

范淹弄出响声，犹如号令，全考场三十个人，其中二十四人同时趴到桌子上，鼾声此起彼伏，异常壮观。

高明如监考老师，或以手支头，或身靠课桌，或斜依墙壁，昏然入睡。

范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有如此大的号召力，不过极为形象的起了个头，居然有这么多人跟着往水里跳。

如果这么多考生同时睡到考试结束，必然轰动全国，一遇范郎误终身的美名估计要戴上一阵子了。

关于睡眠，范淹浸淫其中长达十几年，很少有人能在这方面的认知超过他，其中巧妙周转轻重拿捏之处他已轻车熟路。

高考事关他前程命运，纵然他懵懂浑噩的过了近二十年，也不敢当做儿戏。

即便今天一连串的意外，打乱了他的部署，甚至在第一场因不支困意指使身心都陷于睡眠，却不会影响他的考试进程。

以他经验来看，一旦睡意来袭，有两种方式能快速清醒：一是被惊醒，外界刺激也好，自残也好，可以将困意暂缓一时；二是顺其自然睡上一小会儿，人心里有事，即使入睡也能很快醒来，此法可以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

范淹倾向后者，而且屡试不爽。

然而先醒来的不是他。

在考场上谁都可以睡，唯独监考老师不能睡，职责所在，被发现了，那叫玩忽职守，后果非常严重滴。

所以，三位监考老师首先从梦里醒来，一忽会儿的功夫，他们却做了个长长的一个梦，误以为过了很长的时间，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低头去看时间，堪堪过去了一分钟，他们三人彼此看了一眼，一起松了口气，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男老师抬手欲唤醒睡着的考生，却被细心的女老师制止，顺着女老师的目光看去，只见有六位考生不曾入睡，仔细观察，看出分别来了。

一个考生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应对考试，根本没有发现考场异常，观其用心程度，怕是发生了地震也不能影响分毫，不用说，这是学霸了。

一个考生是女孩子，一直表现得很紧张，身子不停地抖，她始终低着头，面对试卷如临大敌，写字时手中的笔不自然地抖动，两手紧攥，手背上一条条青筋清晰可见。也看得出，这是考试恐惧症患者。

另外还有四人，三男一女，他们共同的表现是惶恐，尤其是当三位监考老师的目光一块集中在他们身上时，脸色居然同时白了，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接连不断的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他们不似前两个人全身心的投入试卷里，竟然分出八成的注意力放在监考老师那里，目光闪烁，神色不安。

三个老师此时异常默契，同时互看一眼，一副了然于胸智珠在握的神情，还有一丝惊喜隐蔽其中，捞到大鱼了。

三人低头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仍是让男老师把大家喊醒，以免影响大家考试。

男老师拍拍手，大声喊道：＂大家醒醒，这是高考，请严肃对待，都精神些。＂

睡着考生纷纷醒来，不少人吓了一跳，这要耽误多少时间，不会快结束了吧？也有神经大条之人，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没怎么动嘛，不急，时间足够。

范淹虽然是特立独行之人，却从来不把自己放在显眼的地方，一个机灵，坐直了身体，摆正姿势，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这番作为，引得一个正盯着他的女老师一阵好笑，一看就是课堂装睡老手，看其反应如迅雷不及掩耳，不知糊弄了多少老师，才能练得如此身手。

校园里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校园附近的路已经被封锁，平日里乱糟糟的地摊小贩叫卖声汽车声，此时都已销声匿迹。如果有人不经意的咳嗽一声，立时会引来所有巡逻老师带有杀气的目光。

这个教室里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坐镇整个校园的主管领导，他眉头一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领导进门一看，考生们异常精神地作考卷，还有一些学生有空闲抬头看他一眼，和其他教室里只知道低头作卷不理会其他的考生不太一样，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对男老师招了招手，退出门外。

男老师喜忧参半，瞥了其他两个老师一眼，快步从教室里走出。

主管领导带着他来到一僻静处，额前皱纹凝聚成川字，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男老师微微半躬着身子，轻声讲了经过，因为还有其他老师在场，言语之间到也没有遮掩，基本上还原了整个事件的原貌。

说到三个老师也中招昏睡了一分钟，领导的眼神凌厉起来，不过没有言语。

说到六个没有睡的考生异常表现，领导的眼睛也随着明亮，好像有着不错的机遇在前面招手，心情稍稍好转。

等男老师叙诉完，领导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问了一个问题，你认为导致二十多名考生和老师昏睡的行为是蓄意有所图谋还是一场意外？

男老师忍不住地一阵心惊胆战，事故出在他的考场，无论蓄意还是意外，他们负责监考的三人没有识破反而中招，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没有酿成大错，事后有人追究，多少可能要背负一些处分。

他也是久经职场的人，见领导没有定性，并非没有转宥余地，可能领导只是要他一个态度，于是他干净利落的认错。

＂这件事我们三人没能及时阻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领导责罚。＂

他的话里些许含意，领导一听便知，却也不怎么理会，现在考场是整个社会的聚集点，一件事好可以变坏，坏可以变好，当事老师如果配合的话，事态便在掌控之中了。

但这究竟是老师一家之言，事情到底如何，需要调查后才能下结论。

领导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胸口，语有所指地说：＂事情真相如何需要调查，但是，做事要用心。＂

男老师陪着笑说：＂是，我们一定配合把工作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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