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减刑申请书
罪犯邵江,男,38岁,汉族,南省罗镇人,2004年因故意杀人罪判有期徒刑15年。
我由于一时冲动,铸成大错。自从2004年入监以来,我严格遵守监规,在监狱各级领导和管教干部的教育下,改过自新,接受教育和改造,从思想上彻底认清自己的错误。我痛改前非,积极维护监内秩序,及时汇报他人的不轨言行。避免其他犯人的多次打架斗殴事件。
我在服刑期间,积极参加政治、文化、技术学习认真,按时完成作业,考试成绩均在90分以上,并被评为学习积极分子。
我入监以来,确实有悔过表现,也有一些立功表现。曾多次超额完成生产任务,节约工时、物资价值上万元。
根据我国《刑法》的有关规定,我特向狱领导提出减刑申请。当然我还有不足之处,在今后我会更加努力,不辜负党、政府和监狱各级领导及广大管教干部的教育和挽救。
以上申请,敬请批准
申请人:邵江
2014年8月10日”
邵江共获减刑5年,从2004年到现在,共服刑10年后邵江放了出来。
然而重获自由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挫败感迅速替代了。以前的生意伙伴失联的,刻意躲避的,找理由推托的,直接挂电话的,总之没有人愿意再跟他来往。
他想做以前的水果生意,可是没有本钱,给父母家里打电话,母亲兰堇接了电话一听是他立刻挂了电话。
他在监狱里这十年,邵父一次都没来过,母亲兰堇只有头两年来过两次。
邵江在省城网吧里呆了四天,吃喝拉撒睡都在网吧里。第五天,邵江结了网吧的账,身上只剩15块钱。他来到大街上,沿路看饭馆,旅店,超市,修理厂有没有招工的。
饭馆嫌他岁数大,又没经验。
旅店只要打扫卫生的大妈,和前台小姑娘,不要男的。
超市说他没学历。
修理厂经理本来已经答应要他了,可是第二天来上班时,厂长说查到他有案底,不能用他。
终于有一个以前的生意伙伴借给了邵江3千块钱。邵江在提款机前面,看着这三千块余额生闷气。
如果这个数目放在邵江入狱以前,他绝对会把这3千块仍到对方脸上。
可是现在,他虽然生气,可却舍不得这么做。更不要说对方人都没出现,只是把钱打到他卡上。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龙游浅水被虾戏”。
邵江找一个摊位压上自己身份证,借了一辆平板车。进了一车水果,就几乎花光了那三千块,想着这车水果能翻两番,帮他挣来下一笔生意的本钱。
可十年时间过去,街边出现了一种叫城管的执法人员。二话没说砸烂了邵江的水果,没收了平板车。
两天过去,邵江只吃了一盒泡面,连烟都没舍得买,蹲在公交站捡烟屁股。还被几个流浪汉呵斥驱赶。原来流浪汉都是有自己领地的,他不属于他们的“组织”。
邵江被组织管理了10年,他重获自由后,没有任何“组织”要他。
他终于搭上了一辆拉货的卡车来到林镇,坐公交回到罗镇。已经下午六点多,正是下班大家做饭的时间,路两边人不多。
邵母兰堇在厨房炒菜。邵父在客厅看电视,听见有人敲门。关小电视的音量来到门口问:“谁啊?”
“我。”
邵父没有听出来,又问:“谁?”
“爸。我回来了。”
邵父手一抖,不想开门。
门外还在拍门:“爸,开门啊!”
兰堇也听见声音,在厨房喊道:“是谁啊?谁来了啊?怎么不给人家开门?”
“邵江!”
兰堇关了火,放下锅铲,用围裙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说:“这,这怎么办。先开门,先开门,别让邻居听见。”
自从邵江失手掐死林之被判刑之后,邵江父母就在罗镇抬不起头来,可年岁已大,无处可去,只能忍气吞声低头度日。
邵江低着头进屋沉默着坐到沙发上,见父母都黑着脸,用一种尴尬的神情看着自己。
邵江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给你们儿子一顿热乎饭菜总不算过分吧?”
邵父邵母都进了厨房,开火,炒菜的声音,没人说话。
全家人安静的吃了晚饭,老两口几乎没怎么动筷子,邵江一个人几乎吃光三个菜,盛了四次米饭。
邵江:“我看得出来,你们也不欢迎我回家。我也不会厚着脸皮住回来。
“我当年陆陆续续也给过你们几十万的,我也不多要,给我几万,够我个本钱继续做生意。
“以后挣了,我还给你们还不行吗?算我找你们借的。”
兰堇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哪里有几十万啊?当初判决书里还有赔偿林家28万多,还是我们老两口从积蓄又贴了五万多才凑上赔偿数。”
邵江叹口气:“我现在不好找工作,要不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们,我也得活下去。没多有少,你们也不忍心看我等死喽?”
兰堇:“你是不知道,自从你出事,所有亲戚朋友都不跟我们来往了。孩子,不是我们不给,我们老两口总得留点钱,眼看岁数越来越大,有个病有个灾,谁也不会来帮忙,我们自己手上没点钱哪儿行啊。”
邵父这时插嘴说:“哎,你要实在没地方去,那就先,先住两天吧。”
兰堇要拦,但邵父话已出口,就没再说什么。
邵江回来的第二天,兰堇从早市是哭着回来的。人们都躲着她,不买菜给她。
邵江在自己小卧室睡觉,还没起床。
兰堇关上老两口卧室门,生气的说:“都怪你,还是让他赶快离开镇子吧。”
邵父:“咱们还有多少存款?”
兰堇从五斗橱最上面的抽屉里拿出两个农村信用社的存折,递给邵父,邵父翻了看叹口气:“取出一半来给他吧?让他赶紧离开镇子。”
兰堇点点头:“等会儿信用社开门了我就去,先吃早饭吧。”
“嗯,我陪你一块去。”
老两口没喊邵江起床,吃了早饭就出门去信用社取了钱。
两个人回到家,邵父手里的布口袋里放着几万块,把口袋放到客厅桌子上。
兰堇去邵江小卧室喊他起床。敲了门,没声音,推开门看,床铺是空的。又到厕所厨房看了也没人,大卧室五斗橱抽屉开着,里面有5百多块现金没有了。
兰堇生气咒骂:“他还从抽屉里偷钱!我们去给他取钱,他可好!从家里偷钱!走,把钱存上去!”
邵父:“走了就好啊,走了就好。”
邵江早上在小卧室已经听到了父母的对话,也知道这些年他们在这镇上日子不好过。听见他们出门就起了床,身上实在没钱,翻了大卧室五斗橱,只有五百多的现金,邵江便拿了就离开家里。
邵江回到省城,没地方住,也没地方可去,又没有本钱,找不到工作,在网吧混了两日,来到一个工地给人搬砖,干了两天,腰疼的动不了。
邵江的腰在服刑时,长时间高强度的体力劳作中拉伤了,由于服刑期间没有很好的休息和治疗,腰伤一直都没有恢复。
工头看他可怜,便答应他可以暂时在工地的简易房里多住几天。
邵江每天一早醒来就是用酒精灌醉自己,然后倒头大睡。清醒的时候不多,回想着过去的半生,怎么到了如此地步。
邵江记得当年庭审时,顾魏在单元门口的垃圾桶旁边发现了那只手。邵江现在觉得一切都是因为那只突然出现的手。
邵江在工地食堂吃了饭,把昨天还剩的半瓶白酒喝完。
工头说:“邵江,你这都住了一个月,也不能继续干活。老哥哥我这里实在留不住你了,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邵江从工地出来身上只剩十块钱,只得坐车又回到罗镇。
刚下车,镇子里有人看见他,便指指点点。邵江像漏气的气球在家住了一天,父母也没怎么搭理他。
第二天将近中午,邵江才起床,父亲不在家,母亲兰堇也不做饭。
“我爸呢?”
“河边钓鱼。”
“那你中午不吃饭?”
“我们一天吃两顿,等下午你爸回来我们才做饭。”
邵江憋着气,出门到小卖部拿了一袋花生,一瓶白酒,故意坐在超市门口,所有职工从去食堂都会看见他。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顾魏已经工作了十六个小时。晚饭时间终于可以在食堂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手机里好几条微信。
其中万适发过来的两条引起的顾魏的注意。
昨天下午四点多一条:“邵江刚才回罗镇了。”
今天=下午两点多一条:“邵江今天中午在小超市好像跟顾叔叔吵了两句。”
顾魏把电话打过去,万适接起来:“你下班了?”
顾魏:“还没有,还有8个小时。邵江怎么会跟我爸吵架?”
万适:“哎,还不是当初那点事,邵江一直记恨你发现的那只手啊。他昨天又回来罗镇了,今天上午在小超市买了一瓶白酒一袋花生米,然后端了个板凳坐在超市门口喝。
“超市那个小阿姨哪里敢惹他的。中午顾叔叔从食堂吃了饭路过小超市门口,那邵江在哪里阴阳怪气的说些不干不净的。顾叔叔就生气了啊,跟他吵了两句就让周围人拉走了。”
顾魏叹口气,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吧。”
万适说:“嗯,劝顾叔叔别生气。咱们镇子出了这样的人,也是没办法。”
顾魏拨了父亲顾青云的手机,没人接。又拨母亲的手机。
母亲小田接了起来:“大宝呀,今天下班了没有?”
“还有8小时。我爸什么情况,连我电话也不接?”
“你知道啦?哎,没事。他生闷气呢,你不用管噢。”
“你们这几天躲着点他嘛。平白给自己惹气。”顾魏刚说完,就听见母亲电话那头顾青云的声音吼着:“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干嘛躲着他!”
母亲小田安慰道:“是,是,是,你最英雄好汉了。”
顾魏头疼,捏了捏眉中间鼻骨的位置。“妈,你劝劝他吧。我吃两口东西还要继续上班呢。我让小宝晚上回去看看你们。”
“不要,不要。让小宝回来干嘛?又没发生什么事情的呀。上次你让小宝大老远从省城赶回来,邵江都走了。幸亏走了,我都怕小宝看见他,两个人要打起来的。”
“邵江毕竟是一个杀过人,坐过牢的人。你们倆躲远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让小宝跑回来。”
挂了电话,顾魏始终惦记父母,心里不安。
顾魏给男孩发了个信息:“邵江回罗镇了。下午跟我爸发生点不愉快,我有点担心他们。”
顾魏收起手机,扒拉两口饭,又匆匆忙忙的继续去工作了。
邵江一直喝到快天黑,酒喝了三瓶,零食吃了好几包,也不结账。小超市就一个女孩子收银员,是林业局职工的家属,年纪不大,也不敢找他要。
邵江满身酒气的回了家。
兰堇开门让邵江进来,关了门,满脸的不高兴:“你还没走?”
“我走去哪儿?这也是我家!”邵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换台,“有吃的吗?”
“没有!”
邵江把遥控器“咣当”一声扔到茶几上,站起来去厨房,还剩了半盘子炒青菜。邵江自己拆开一袋一斤装的挂面,把整袋挂面都扔到锅里煮。
捞出来倒上酱油、辣酱和半盘剩菜,越吃越生气,吃到一半吃不下去了,把剩面条直接扣到水池子里,锅碗也扔在里面。倒在沙发上看电视。
兰堇忍了一天多,看他这样,心里生气,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念叨邵江: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这些年在镇子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早市都尽量不去,家里地里长什么吃什么。好不容易,这几年左邻右里的渐渐不提那件事了,可你又三不五时回家。
“我跟你爸,要不是年岁太大,早就搬走了。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丢人!”
面对兰堇的指责,邵从小到大都只是听着,今天顶嘴:“现在觉得我丢人了?我当年做生意天天往家里拿钱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嫌丢人?不论好歹,家里现在存款分我一半,我再不回来烦你们!”
兰堇:“给你一半?我们拿什么养老?你还年轻能出去挣,我跟你爸爸跑不动做不动的,你怎么好意思找我们要钱?”
邵江:“你俩有养老金,怎么不够生活?我当年给你们的钱,我现在往回要有什么不对?!”
兰堇被气的直哭,要撵邵江走,“天已经黑了,你赶紧走吧。别让邻居看见。”
邵江:“今天不把钱给我,我是不会走的。”
邵父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俩声音这么大,肯定会被邻居听见。明天又要被指指点点,便回房间拿出一张卡递给邵江:“拿去,快走吧。”
兰堇伸手就拦,不让他给邵江。
邵江急了眼,把兰堇一把推倒,到厨房拿了菜刀出来说:“你们要是活够了,就过来抢!”
邵父拦着兰堇去抢银行卡,跟邵江说:“快走吧!”
邵江问:“密码!”
邵父说:“你妈妈生日。”
邵江揣好卡出了门,手里还拿着自家的菜刀。怒气没未消,直接拎着菜刀来到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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