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哥与我

“大哥，今儿个跟白月蛇那伙儿打架，你去不去？”孙磊问道。

“去啊，没了我，”姜戚掐掉手里的烟，“咱毒皇还怎么团结起来。”

到了他们所约定的学校旁废弃的操场，互相客套又客套，放狠又放狠后，两帮之间的打架，一触即发。

姜戚打着打着，突然看到人群中有个个子矮的窜过去。开始他还以为是对面多了个毛小子，可再定睛一看，这小子还背着个书包呢，眼神慌张失措，一看就像是莫名混进来的。

“去你妈的。”姜戚将自己手里的一人狠狠一踹。

随即他便冲上前去，抓住那小孩儿的手腕，问：“小孩儿，你怎么在这儿？”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道：“我逃学。”

姜戚被这回答怔住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他冲出人群。

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姜戚问小孩儿：“好好的，干嘛逃学啊？回去吧，上课去。”

“不去。”

姜戚很讨厌跟这种叛逆期的小孩儿讲什么人生大道理，况且他自己当年也没怎么好好上学，也没这个资格讲。便问：“你叫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爸妈叫过来打你？”

“我没有爸妈。”

一句话。

仅仅一句话，就这样让姜戚感觉，自己被推进深渊，很不知所措，他也不明白这么一个初中生，怎么能这么平淡的说出这样的话。

“我在学校，没有人爱我。老师讨厌我，同学讨厌我，我写的东西他们撕掉了好多次。”那小孩儿沉默了很久，又说，“要不然我认你作大哥，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叫郑弦，我要跟你。”

“……走吧，大哥先带你吃饭。”

郑弦屁颠屁颠跟着大哥，不知道的，他就这样跟了他这么些年。

“大哥，醒醒。怎么睡着了？”

姜戚醒来，感觉到郑弦有些凉的手触碰着自己的脸颊，立马清醒，说：“我一般不跟别人肢体接触，你也知道的。”

郑弦蹲下来，撑着下巴问：“就我也是别人吗？”

姜戚真不明白郑弦这几年怎么做到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的，记得当年他刚跟自己，天天扳着个脸，笑都没怎么见他笑过。

“走，吃饭。”

姜戚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都是些很家常的菜，像番茄炒蛋，糖醋小排，还有青菜豆腐汤。

“尝尝看。”郑弦等姜戚坐下后，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

姜戚夹起排骨，细细品尝一下，酸甜一并涌入口腔。

“不错。”

郑弦听到姜戚夸赞，眼里像冒星星一样看着他，满怀欣喜。

姜戚这才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请这小子吃饭，他也是这样。

多年前，姜戚请了郑弦一顿热干面，那孩子也是这样，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嚷嚷着自己这辈子一定只跟这么一个大哥。

“小子，”姜戚轻轻拍郑弦的头，“你还想交几个大哥？”

郑弦突然提起防备，缩了缩头，瞪着姜戚说：“不要随便碰我！”

“怎么跟个小刺猬似的，还不让人碰了？难怪你没朋友。”

“……”郑弦突然不说话，低头专心吃面。姜戚也没多想，就觉得是小孩儿闹脾气。

“唔呜……”

姜戚突然注意到郑弦在抹眼泪，有几滴泪滴到了碗里，他也不顾及，光在拼命守住面子地擦眼泪。眼睛红了一圈，却也强忍着，憋到眼睛瞪得大大的。

“怎么突然……”

没等姜戚说完话，郑弦就别过头去。

好小子，生闷气呢！

“大哥错了行不行？”姜戚真没想到，自己哪一天要讨好一个初中小孩儿。

郑弦悄咪咪地撇过脸去，小心翼翼问：“那，大哥你教我打架。”

姜戚回忆起这些，有些莫名也有些好笑。

在那之后，郑弦还是天天逃学，天天跟在姜戚后面。

有一天，郑弦埋着头，去找姜戚。

“怎么？我们的阿弦怎么又不高兴了？”

郑弦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将手里捏的紧紧的作文纸递到他手里，自己坐在他旁边，继续埋着头。

姜戚看了看作文纸，原来是郑弦写“人生中的一束光”写的自己是一束光。

然后老师给的评语，实在是挺难看的。姜戚大概也明白郑弦这孩子是有多依靠自己。老师这么评价，他肯定不高兴了。

他继续看文章内容，意外发现，这孩子确实有些写作的天赋。尽管自己看不太懂，但相比起自己上学那段时间写的流水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戚记忆最深刻有一句话：“我跟在大哥的后面，就像影跟在光后面，不离不弃，不吵不闹。”

不是特别诗意，但听上去特别虔诚。

就像是作为一个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别人那样。

姜戚没什么安慰人的本事，就对郑弦说：“不是所有老大都打架，所以也不是所有老师都识字。这都不满分，有眼无珠！”

郑弦听了，灿然一笑，睫毛又长又弯，笑起来扑棱扑棱的，很可爱。

“我以后，要当一个大——作家，我写的第一本书，就要写给大哥！”郑弦信誓旦旦地说。

姜戚捧场说：“那我们毒皇帮岂不是出了一位大名人？！”

郑弦继续说：“以后，我就可以照顾大哥啦！”

……

想到这里，姜戚问郑弦：“你出版书了吗？”

“出了啊。”

“叫什么？”

“《大哥》。”

姜戚听了，先是怔住了几秒，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像是井底之蛙沐浴四月的甘霖，像是漫无目的的风与山谷撞个满怀。总之，心里就像是被填满了一样，感动一词已经不能寥寥概括了。

“大哥你今天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你可以吗？我睡沙发也行的。”

郑弦又笑着说：“哪有让大哥睡沙发的道理。”

姜戚接受郑弦的好意，躺在他的床上，开始上网搜寻店铺。

床上有着郑弦的气息，有些许洗面奶的味道，其他的说不出来的味道，感觉却很让人安心。

也许是这气味太让人安心了，姜戚竟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哥，要看看……”郑弦进到房间时，正期待的询问大哥要不要看自己的作品，却看到姜戚已经睡着了。

他将大哥面前的电脑合上，放到房间的桌子上，再帮他盖好被子。

郑弦没有立刻走，而是趴在床沿，静静的看着姜戚。

他突然感到很委屈，他怪大哥当年什么也不说光丢下他一个人。

……

“大哥——这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说啊，你要去哪里？要去多久啊？！”雨中，警笛声，雷声，群众杂杂碎碎的评判声，统统淹没了郑弦对姜戚的问话。

姜戚什么也没说，只是吃吃的看着郑弦，直到他被送上警车里，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一瞬。

“大哥！！！”郑弦挣脱人群，在雨中奔跑着，他的目光因为雨水的拍打而模糊，可仍然紧盯着警车的去向。他喊道：“我等你回来啊——”

大哥在监狱里的日子，郑弦努力学习，考上了这边的大学。以他的水平，当时是完全可以去浙大的。但是他没有，他要等大哥。

每天每天，他数着日落的日子，孤独在心中发了芽，他就想想大哥。

等到这一天，郑弦不知道在脑海中重复了多少次。

他六年过的这些日子，的确很委屈。什么也不能倾诉，什么也都是一个人。但是，现在大哥回来了，那这些委屈，就一并抵消吧。

“大哥，我很爱你。”

郑弦轻轻在姜戚唇上落下一吻，像飞鸟与鱼一样，渴望更深一步，却又避之不及。

他怕打扰大哥，自己悄悄走了，关上了门。

“嗬……”姜戚睁开眼，脑子里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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