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哥出狱

满刑六年，姜戚从监狱里面出来。出来的时候正好是三月份，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树木的气息，一种释然的惬意感迎面而来，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姜戚只感到自己终于又活了一次。

“大哥！我来接你了！”

面对郑弦突如其来的大拥抱，作为大哥的，似乎也没什么见外的。

作为一个跟他混的时日不多的小弟，能一直不离不弃跟到这种程度，也还算感动。

“大哥要不要去剪个头发？今晚我们出去吃吧？大哥你瘦了诶，但是依旧很帅！”郑弦像个大喇叭一样，在姜戚耳边叨个不停，他不厌其烦，姜戚便顺了他的意，一直以“嗯”机械的回复着。

“大哥，想过出来之后干什么吗？”

姜戚纹满青龙的双臂抱头，仰望天空，这个问题他在里面的时候也想过，就是纠结到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合适。他说：“开一家店吧？超市还是奶茶店？”

“要不然开KTV吧？我感觉这个比较符合大哥你的气质。”郑弦郑重其事地看着姜戚说道。

郑弦看着姜戚的时候，姜戚才注意到，原来进去前十四五岁的小毛孩，现在都已经成了一个男人了，个子比自己都高了一个头。头发松松蓬蓬的，风一吹，几缕青丝遮住眉眼，看上去很好看，阳光又开朗。

“阿弦啊，你……交女朋友了吗？”姜戚看着郑弦的脸，突然问道。

郑弦摇了摇头，顺便将遮住眉眼的头发摇到两边，说：“没，没有啊。大哥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我们不是在聊开店吗？”

“还以为，你长了张沾花惹草的脸，就会出去瞎浪荡呢。”姜戚的声音略有些嘶哑，是成熟男性特有的磁性嗓音，光听上去就会联想到一张凶巴巴的脸。说这句话时他带着笑意，但不知道是揣测还是感到不可思议的冷笑。

“什么啊……”郑弦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他有双眼皮的眼睛，又十分立体，看上去很深情。鼻梁挺立，还是薄嘴唇，分明就是标标准准的英俊写在脸上。

郑弦补了一句：“我可是有喜欢的人的。”

“没想到，我们毒皇帮不仅出了个偶像派，还是个纯情派啊？”姜戚拍了拍郑弦的肩膀，他的肩膀比起之前，强壮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一推就倒，一打就哭的弱小子了。

郑弦停下了脚步，低着头，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叹息道：“哥，毒皇帮……早就解散了，没了你，谁还愿意待呢？”

“哦……那兄弟们都还好吗？”大概是因为早有预感，所以姜戚也没多大的触动。

“回家的回家了，工作的工作着，混的……还是在混，但这些，都已经跟哥你撇清关系了，也没必要去追究了。”郑弦掏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车前大灯闪了两下，“车在这儿，上车吧。”

在车上，他们聊了一些这六年的变化，都是些蒜毛鸡皮的小事，不过姜戚看着郑弦讲述时兴奋的样子，不禁沉浸于这般愉悦的时光。

他了解到，郑弦现在还是在坚持写作，没能有稳定收入。但每一时间段的稿费总能养活自己。

他感概自己果然是老了，告别了天天奔走于大街小巷的那种张狂浮躁与漂浮不定感，他更想有个家了。

有个大房子，有女人，孩子，还有一条狗。然后每个周末他们都能驾车出去，就算是只兜一圈就回家，也很幸福。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郑弦停在了一家叫做“我型我show”理发店门前。名字听上去挺土的，但既然郑弦带自己来，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大哥，先来理发吧。”

姜戚应了声嗯，便推门进去。

“你好欢迎光……大哥？！”正在给一个女人吹头发的理发师，刚还在笑眼盈盈的接待新客，抬眼间看到姜戚，表情瞬间凝固住。下一秒，他就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哭泣好，哽咽在心里，有千言万语藏在心里。

“雷子啊，好久不见。”姜戚不好意思地胡乱抓了两下头发，眼睛下意识睁了睁来抑制自己重逢举手投足的兄弟的感动。

“……还是叫孙磊吧。怪不习惯的。”

怪不习惯的，这样的厚屏障，搁在他与曾经最亲密的兄弟之间，确实怪不习惯的。

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孙磊将眼前一位女士的头发吹干。

送走那位女士，孙磊带着姜戚洗头，问：“大哥想剪什么头发？”

姜戚摸了摸头，监狱里统一的寸头，头发有些长了，但还是很刺手，便说：“头发本来就给剃了，剩的也不多，就随便洗洗修修吧。”

“好嘞。”

剪完头发，孙磊还帮姜戚剃了胡子，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多了。

“磊啊……你觉得我以后不做老大了，干什么好？”

“开火锅店吧，看上去不错。”

姜戚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开火锅店的样子，似乎还有些兴趣。

“大哥，你缺钱吗？我正好身边还……”

“不用，”姜戚笑着说，“在外面，不也得在家里留些钱。”

发型搞定之后，郑弦出门买了一包烟，递给姜戚一根，却遭拒绝：“不抽了，六年，够我戒的了。”他又看了一眼郑弦，说：“你小子，不会学抽烟了吧？”

“没有没有，偶尔抽一次。难受的时候才抽，学大哥的。”郑弦讨好地笑笑，看上去有些戏谑，但又很可爱。

“哼哼。”姜戚摸了摸郑弦的头，毕竟之前郑弦这小子可比自己矮得多，现在都要抬手了。

郑弦倒也顺着姜戚，微微低下头来。他像粘人的猫咪，细腻而柔软，闭着眼享受着姜戚的抚摸，但似乎又是在抑制些什么。

只有郑弦自己知道，他每次想大哥的时候，都会点一支烟，看着它慢慢熄灭。之前他总是嫌弃大哥抽烟味道难闻，殊不知，自己身上沾染的大哥的烟草味，再也难消。

姜戚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之前跟自己对立对地跟个小刺猬似的郑弦，怎么现在越长越小，反倒跟自己撒起娇来了。

郑弦干脆整个埋在姜戚怀里，大哥身上还有一丝洗发水的味道，确实没有了烟草味，但是大哥还是大哥。他永远都跟这样的大哥，永远依靠大哥，永远听从大哥。也许是这些年太过孤独，他喃喃道：“大哥……我很想你。”

“……嗯，现在大哥不就在身边。”

“大哥，跟你一辈子，好不好？”

姜戚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两声。

姜戚突然抬起手臂闻了闻，问：“我身上难不难闻？”

“不难闻，大哥永远是最香的。”

“你少拍我的马屁了，没见你之前这样圆滑。”

郑弦厚脸皮地笑笑，姜戚看着他，不明所以地，又摸了两下他的头。

“走吧，去逛街，买点衣服。”郑弦说。

于是郑弦开着载着姜戚，开往商场。

姜戚打开车窗，城市的海风吹到他脸上，却像已经化成了盐，撒在他记忆中的往事。

“对了阿弦，你不是说你是个作家么，你都写的啥啊？念几句给我听听。”

“诗人将酒，月亮，霜，孤鸿，全都倾注于墙，可惜墙那头的人不是他爱人。”

“挺意境啊，虽然我不怎么懂。”

“哈哈哈大哥能乐意听我就很高兴。”

到了商场，郑弦给姜戚挑了一身正装，姜戚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右眼角四厘米左右的疤痕仍然很明显，看上去就像个包装好的痞子。姜戚近距离观察自己，确实如郑弦说确实瘦了些。看上去正式了些。

但痞子还是痞子。

“大哥这身真好看。”郑弦在一旁靠在墙壁上，歪着头笑眼看着姜戚。

郑弦笑起来很好看，就连快三十的姜戚都觉着心动，要是他是个女的，肯定会为他爱得死心塌地的。姜戚：“阿弦啊，以后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别的女孩子，会很容易上当的。”

“那我只看大哥一个人。”

姜戚笑着的扶了扶额，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郑弦嘿嘿笑了两下。

逛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大哥今晚打算回哪里？要不然去我家吧。”

“也好，我还没去过你那里呢。”

到了郑弦家，他打开家门。

姜戚环顾四周，没想到郑弦的家里还很温馨，应有尽有，也有个家的样子。

“怎么样，嫁么？”郑弦调戏道。

“别嘲笑我了，”姜戚慵懒地躺在沙发上，“跟你生活比起来，我简直就是社会废物。”

“别这么自卑嘛。”郑弦系上围裙，这样人妻的样子，让姜戚感觉的自己更卑微了。

郑弦走过来，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对姜戚说：“看看电视，我先做饭。”

“你还会做饭？！”

“当然！是不是更想嫁了？”

姜戚起身推着郑弦走向厨房，说：“快去做饭吧。”

郑弦笑笑，开始做饭。

姜戚看着郑弦的样子想起了当年他跟着自己闯荡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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