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落（十八）

对恶人谷这种不拘小节的作风，叶落笙的确还是有些不能适应，纵是李沧歌帮他挡了大半，几杯烈酒下肚后，他的头就有些昏沉了。

随意找了个借口遁出去，夜晚的谷中没有白日里那样煞气腾腾，风阵阵地吹，发出悠远又晦暗不明的声响。

他走出院子，在一处戈壁旁找了个乱石堆坐了下来。凉风灌入领口，倒是让他清明了不少。

他的手掩在袖中，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这也算老毛病了。

突然远处有咻得一声，一道火光冲上天际，在夜幕中炸裂开来，开出一朵绚烂的火花。

叶落笙抬头看头顶一片绚丽，火光印亮了他的眸子，他想起还年幼时，和师妹在藏剑庭院里放烟花的情景，不由得勾起嘴角笑了笑。

李沧歌原来你喜欢这种小孩子家的东西？

身后忽有脚步声。

叶落笙没有回头，不用想他都知道来者是谁。

叶落笙将军不是喝酒兴致正高吗，怎么也出来了？

李沧歌一撩衣袍在他身边坐下。

李沧歌这不你一走我就没兴致了嘛。

叶落笙破天荒地没有把他这句话给怼回去。

李沧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几日李沧歌都征战在外，他们的确也几日未见。

李沧歌叶落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突兀地问道。

叶落笙怔了，沉默了良久，才扭过头笑了一声。

叶落笙我瞒着你的事可多了。

李沧歌看着他，也没回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然而叶落笙的心中确实是没有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的。

的确，前不久在李沧歌走的第二天，燕焚就把他请到，更确切地说应是压到他那处。

书房昏暗，那个苍云坐在案前，光影朦胧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那身铁甲反射着冰冷的光。

叶落笙环顾了四周，差不多已经能确定，前几日袭击他的杀手，就是这个苍云的手下。

燕焚：当初我听说过你的名声

那人开口，声音低沉，莫名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燕焚：没想到如今你也会入恶人谷。

叶落笙没有搭理他。

燕焚：呵

燕焚颇为嘲讽地笑了笑。

燕焚：是为了李沧歌么？

叶落笙你……！

叶落笙猛得抬起头，伸手就按在了自己的轻剑上。

燕焚：哈哈哈哈哈少爷可真容易着急。

苍云站起来，踱步到叶落笙面前，他比叶落笙高半个头，垂下眼玩味地盯着他。

燕焚：开个玩笑而已。

燕焚：当年秦屹做的赶尽杀绝那些事，没几个人知道，可是我知道。

他满意地看到叶落笙的眸子里染上了丝丝惊异。

燕焚：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真相。

叶落笙可看你的样子，并不打算告诉我不是吗？

叶落笙心中虽是吃惊，但仍冷静道。

燕焚：那可不一定

他笑道。

燕焚：我为什么要派杀手袭击你，我倒想看看你对于李沧歌来说，是不是有那么些不一样。

叶落笙……你能别提他吗？

叶落笙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头痛。

燕焚：知道你为什么在恶人被雪藏吗？本来该是派你上战场的。

叶落笙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打断了那个苍云，实在没有心思和他绕下去。

燕焚：和我合作杀了李沧歌，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帮你报仇。

那苍云微微向前倾了身，一字一句道。

叶落笙怔了怔，看了看面前一张满是戾气的脸。

杀…李沧歌？他之前虽说是讨厌他，可从未动过杀意。

如果杀了他可以得到真相，师父便再不用含冤于九泉了。

这几日与李沧歌住在一处，那人对他毫无防备，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燕焚：怎么样？

叶落笙皱了眉头，沉默了很久。

叶落笙……李沧歌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断不会恩将仇报。

他轻叹一声，转身朝着门外。

燕焚：看来我是不能拉拢你咯？

叶落笙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知道李沧歌很烦，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自己心里占据了一个这样的位置。

不想杀他，甚至不允许别人杀他。

细细想来，他孤独了这么久，李沧歌是第一个走近他的人。

就像心中早是冰封万里，他却执拗地点了火。

虽然方式让人讨厌。

可是他总是能在李沧歌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也是那样对他笑着，然后将一把刀插入了他的心脏。

又梦到他了。

秦屹睁开眼，扭头看了看身边睡得正沉的妻子。

又梦到他了。

当初为了能独揽浩气盟的大权，是他狠心毁了他。

权力和他，只能选择一个啊。

如果叶落笙不死，那么叶愆余下的势力，必然会以他为中心骨来对抗自己。

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个贪心的人。

他不仅仅想要权力，他也想要叶落笙。

午夜梦回，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看到那人的脸。

可如今他会求而不得吗…他杀了他的师父，也害了他。

可是他从来都是一个求之必得的人啊。

叶默：我相信师兄，他一向做事严谨，当年秋雨堡一役，绝不是他的风格！

李渺渺说完的时候，已经夜入三更了。

李渺渺：说实话，起初我也是不信……

女将军叹了口气。

叶默有些难过，这些日子恶人本就压得紧，她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又听到这事，难免有些消沉。

李渺渺：有些时候，我一心只向着浩气，向着阵营大义，很多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李渺渺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从口袋中摸出一块令牌来，交到叶默手中。

李渺渺：如今形势……若是哪一天我上了战场回不来了，还请你帮我守着这浩气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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