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无法接受的真相

低调的黑色别克停在了白云小区的66号楼下，黎渊熄火停车后赶忙走到后面将车门打开，黎亦楠面无表情地从车后走了出来，一身合体剪裁的西装为他戴上了些许商人的味道却无法掩盖他满身的霸气，穿着休闲西装的黎渊关上车门，然后指着三楼的一个窗户道“爸，是这家。”

黎亦楠望了望贴着咸蛋超人贴纸的玻璃窗，点头道“上去吧。”

“恩”

三楼，几十格楼梯的距离竟然让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觉得无比的漫长和艰难。

终于，当走完最后一格时，那种漫长的感觉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不安和愧疚，他可以在被仇家用枪抵着脑袋时依旧谈笑风生，但是却在此刻害怕了，能有谁理解他这种害怕呢？也许，没有。

黎渊在黎亦楠的示意下，轻轻地敲响了褐色的防盗大门。

“咚咚咚”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像是敲在了黎亦楠的心上一般让他觉得不安。

多少年了？自己竟然还会有这种紧张的感觉。

不等黎亦楠自嘲的笑容爬上脸颊，那厚重的防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近五十的妇女，也许是因为保养不当，所以她看上去显得更像近六十的老妇人。

妇女看到来人后不禁一怔，随后和蔼又不失警惕地问“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

“妈，谁呀？”

黎渊话音未落，陆缘便从一旁飞走而来，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什么。

“臭小子，你又偷吃！”陆航放下手中的炸花生也凑到了门口。

“是你们？”

“是你们？”

兄弟两同时开口，前者带着诧异，后者带着疑问。

“原来小缘和小航认识啊，那……那快请进吧，外面热，进来坐。”妇女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出了两双拖鞋递给黎亦楠父子，然后转身回到厨房对着两兄弟说“你们招待下客人，妈再去炒两个菜。”

“哦……”陆缘闷闷地答道，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今天这么一撞，把这老头给撞坏了？或者干脆他们是来敲诈的？

抬头看了一眼黎亦楠的穿着，陆缘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像坏人啊，哎呀，坏人又不写脸上！陆缘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然后杵在一旁当起了柱子。

陆航倒完水过来看到陆缘傻兮兮的样子，不禁笑着骂道“花生吃傻了呀！站那里干嘛？刚才不是说要去喂阿莱的吗？”

“啊！对，阿莱一定饿死了！”小孩说着便往楼上跑去。

黎亦楠望着消失在楼梯口的小身影，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看着对面坐着的陆航。从一进门他就开始不懂声色地打量过了这不大不小的小复式房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杂乱，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张黑白照引起了他的注意，看着面前的男子，想来，那便是孩子的父亲吧。

“您好，我叫陆航，不知您怎么称呼？”陆航决定趁母亲还没有出来之前将这两个人的目的弄清楚。

“黎亦楠，这是犬子，黎渊。”

陆航心里想着这个名字怎么很熟悉，但是却依旧点点头道了声‘你好’，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对于下午小缘鲁莽的行为，陆航再次道歉，是否身体上有所不适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陆航现在就陪您去医院检查。”

“不，”黎亦楠轻轻摇头，“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那……？”

黎亦楠稳了稳激动不安的情绪，问“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吧？”

陆航一怔，随后轻笑道“黎先生真是会开玩笑，小缘是我的弟弟，亲生弟弟。”

黎亦楠很欣赏陆航冷静的表现，可是刚才他一晃而过的吃惊却是没有逃过他这个老江湖的眼睛。

“是吗？我想，我还是问问你的母亲好了，也许她会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等一下！”

“打算和我说实话了吗，年轻人？”黎亦楠笑眯眯的表情在陆航心里点起了一把熊熊烈火。

“实话？”陆航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黎亦楠，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我只有一句话，陆缘是我的亲弟弟，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怎么了？小航，怎么能对客人这么无礼呢？”妇女端着冒着热气的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自己儿子对着客人一脸气愤的样子不禁不悦地开口指责。

“妈……”

“陆太太，您好。”黎亦楠站起身来朝着妇女伸出了右手。

“啊，你好，你好。”妇女将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这才伸出来与黎亦楠握了一握。

“不瞒您说，这次我来是为了陆缘。”黎亦楠收回手，直接说明了来意。

“小缘？他闯什么祸了吗？”嘴里这么问着，可是头却转向了陆航。

“不，他很好。”黎亦楠解释，“黎某也不绕弯子了，陆缘是黎某多年前遗失的孩子，想必陆太太一定是在富锦路菜场捡到还是婴儿的他吧？”

妇女脸色一白，突然说不出话来，半响，她颤悠悠的问“你是……那，那你今天来……”

“黎某是来带他回家，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四个字犹如四颗钉子一般狠狠敲在这名妇人——齐美珍的心上。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他，小缘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还这么小，一张小脸冻得发紫，哭得那么可怜，如果再晚一点，他就会冻死，我把他带回家，问隔壁张婶要了点奶粉，一口一口喂他喝下去，你知不知道，我养他有多辛苦？你们把他丢在路边不闻不问，现在却要叫我把孩子还给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齐美珍在陆航的搀扶下哭着说着不连贯的话，连黎亦楠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都不禁动容，但是，陆缘是他的孩子，这一点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陆太太，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抱歉，他是我的孩子，他的身上流着我的血。”

“不，你不懂，你不能理解这十几年来我们朝夕相处的感情，我把他当亲儿子看，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都给他，就连小航这个亲身生儿子有时候都要吃醋，对，小航，小航也知道小缘是我捡来的孩子，可是小航从来不曾排斥过他，他们的感情甚至比亲兄弟还亲。凭什么你一出现，我就要把辛苦养大的儿子还给你，你丢弃他的时候怎么不想他是你亲儿子！”

“陆太太，请你冷静点，小缘不知道他的身世吧？难道你希望小缘恨你吗？难道你希望小缘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哥哥们长什么样子？”

“我……”齐美珍失神地望着黎亦楠，“小缘会恨我？”

“妈，你不要听他们瞎说，你把小缘养大，他怎么会恨你？要不是你，他早就冻死在菜场了。”陆航狠狠瞪着今晚的不速之客，嘴里却安慰着他的母亲。

“我把小缘养大……对，我把他养大，可是我不是他亲妈啊……他会恨我，恨我不告诉他他亲生父母来找他……我……我对不起小缘……”齐美珍边哭边无助地摇着头。



“伯母你好，我是小缘的亲大哥黎渊，请您先不要激动，听我说两句。”黎渊温和的嗓音让齐美珍打住了要讲出口的话，“我知道我们这样冒昧而来是不对的，我也知道您养育小缘很不容易，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父亲真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抛弃小缘的，这十几年来，父亲和母亲都生活在愧疚中。请你也体谅一下亲生父母想要和儿子团聚的心情吧，这十几年，我爸妈也很不好过。”

黎渊的一番话让齐美珍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对啊，她一个养母对这份感情难以割舍，可是亲生父母呢？换做今天的主角是她，她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在别人家吗？答案是否定的，可是就这样要让她把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送回别人家，她也不甘心啊！自从失去了丈夫以后，她和两个儿子相依为命，度过了许多困难的日子，若是失去其中一个，只怕她会疯了的。

“陆太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是五百万，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感谢您对小缘的养育之恩，没有您也就没有现在的小缘，这个，务必请您收下。”

“黎先生，这个我们不会要。”陆航拿起那张薄薄的支票放到茶几上“我们养大小缘是我们自愿的，您的五百万只会玷污我和妈妈当年的行为，如果可以，我们宁愿你们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

“呜呜……”黎亦楠话没说完，楼梯转弯口突然传出小狗急促的呜咽。

“糟了！小缘！”

陆航飞快地跑到楼梯口，果然，陆航小小的身子就抱着膝盖坐在靠墙的死角，脸上都是泪痕，眼睛也肿了起来，看样子是哭了很久，而阿莱则绕着陆航打转，嘴里不断发出刚才发出的声音。

“小缘……”陆航抬手拍了拍陆缘的肩膀。

“你也知道对不对？”陆缘抬头对上陆航担忧的双眼，“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捡来的孩子，对不对？”

“对不起，小缘，哥……哥只想你能快乐的生活下去，不管你是不是捡来的，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哥！”陆缘起身紧紧抱着陆航，大声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你亲弟弟，为什么妈妈不是我的亲妈妈，为什么我是被人扔掉的小孩！哥！我不相信，你们骗我对不对？那个叔叔一定是因为下午小缘撞到他，所以他在报复小缘对不对？”

小孩无助凄惨的哭声让在场的人心紧紧揪在一起。

“小缘，不哭，哥哥永远是你哥哥，妈妈也永远是你妈妈。我们没有不要你，更不会因为所谓的苦衷抛弃你，但是，你也听到了，妈妈不想你恨他，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有权利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小缘，不要恨我们好吗？我们爱你，我们自私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伤心，不想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相信我们，我们从来没有介意过你是捡来的，我们……”

“哥，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爱我，妈妈也爱我，哥，小缘也爱你们，小缘不恨，真的。”脸颊在陆航身上蹭了蹭，直到陆航夸张地笑骂“臭小子，今天衣服你洗！”

“不要，妈才不舍得我洗呢。”

“哎……下去吧，毕竟是你亲生的父亲，见一面看看他们怎么说。”

小孩缩回手揉搓着阿莱的毛，半响，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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