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雷雨

晚饭的时候陆缘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冷言冷语，也不像刚来的几天那样把黎渊夹给他的菜丢在骨盆里不吃。黎家兄弟对于小孩这样的举动很吃惊，但是一瞬间又开心了起来，小曦在一点一点接受他们不是吗？于是陆缘碗里的菜慢慢地越来越多，直到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孩无奈地放下筷子，“不要夹了，我吃不下了。”

由于心里依旧有点芥蒂再加上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个亲哥哥，陆缘一顿饭下来几乎没有主动说过话，现在一张口就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顿时让黎家兄弟有点尴尬。

“小曦啊，再吃一点吧，你现在长身体，吃那么少怎么可以？”黎玦用以前黎渊哄他的话拿来哄着这个别扭的弟弟。

“我饱了。”陆缘重复。

黎渊好笑地看着面前两个孩子，他一开始还真担心小玦会不喜欢小曦，但是现在看来小玦似乎也很喜欢小曦，而小曦也似乎开始慢慢接受他们。

陆缘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拜托，果然不能给好脸色啊，喂猪吗？喂猪啊！

黎玦心想其实只要哥哥还疼我，多一个弟弟也蛮好呀，而且小曦如果不那么冷漠的话其实也是个可爱的弟弟呢。

看着和自己面容有五六分相似的黎家兄弟，陆缘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该这么抵触他们兄弟两个，可是一想到黎家夫妇，陆缘心里的奇怪情绪就像汽水里的泡泡一样不由自主地冒出来，时不时地影响一下他的心情。黎渊温柔的脸和严肃的脸在陆缘脑海里交替着，陆缘只觉得心中突然又烦闷了起来。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陆缘扔下一句话便上楼回房整理东西。

“诶，哥，你有没有觉得小曦今天好像不那么排斥我们了啊？”黎玦将凳子拖到黎渊身边小声说道。

黎渊强忍着笑意道“恩，如果你不把他的碗里堆成这样，我想他会更快的接受我们。”

“什么嘛，哥你不也……”黎玦说到一半就住嘴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小曦的碗里除了骨碟上被啃光的鸡腿是哥哥夹的之外，其它那些肉圆蔬菜和蛋饺都是自己夹给他的。

黎渊拍拍黎玦“小曦能接受我们是好事情，但是我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着自己的顾虑，我们慢慢来吧。”

饭后黎渊用透明的水果盆装着挖成一颗颗圆球状的西瓜肉叩响了陆缘的门。

陆缘正在一件一件叠着自己的衣服，桌子上放着陆缘没有完成的暑期作业。黎渊将水果盆放在桌子上，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缘聊着天。

“小曦，今天那个是你朋友吧？以后可以多带些朋友到家里走动，哥要上班没空一直陪你们的。”黎渊看着陆缘熟练地叠着衣服，心里微微赞叹，又抬头看到他将自己的房间整理的井井有条，唯一不足的就是这房间看上去就好像暂时居住一样，没有一点小孩私人的多余摆设。

陆缘叠这衣服一边回应着黎渊，心里对这样的独处多少感觉有些不自在，何况这天看上去不太好，他并不想自己柔弱的一面被对面前的人看到，哪怕自己已经决定慢慢开始接受他们。

“小曦，你还在怪爸妈？”黎渊试探地问起了让小孩敏感的话题。果然小孩的手顿了一顿，然后冷淡道“我不怪你们。”

黎渊了然，于是会心地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他不想将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气氛弄僵。

“过几天等天气好了，我和小玦带你去买一些日用品吧，这几天一直没空带你去，一转眼都拖了这么多天了。”黎渊将果盆递到陆缘面前，陆缘想了一想还是拿起精致的果签签了一颗红色的球放进嘴里，顿时甘甜凉爽的味道充满了口腔，小家伙满意地眯了眯眼，然后礼貌地道了谢。

黎渊好笑地看着依旧有点别扭的弟弟，也不揭穿，“喜欢就多吃点，西瓜是今天刚买的，很新鲜。”

面对这样温柔的黎渊，陆缘心里有点异样，可是一想到自己哥哥和妈妈，陆缘又顿时恼起自己的没立场，于是摇摇头说“太凉了，你放那里吧。我，我想休息一下。”

楼主忆诺杰发布于2012-01-0920:02

黎渊望了望天色，点点头，“好，那你先休息，如果有事你可以叫我。”

“恩。”陆缘借着把衣服放进衣柜的动作来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

怎么办？明明知道他对我好是因为想要替他爸妈弥补我，可是我就是会情不自禁地感到温暖，陆缘，你这样对得起你哥，对得起妈妈吗！为什么明明应该很冷淡的却心中又涌出一些感动？不，不是的，一定是他刚才这样让我想起了哥哥，所以我才会对他没有防备。

小孩正纠结着的时候突然漆黑的夜被一道闪电划亮，不等陆缘捂住耳朵，一声雷响就在窗外乍起。

“轰……”雷声过后，雨没有前奏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珠将玻璃窗打的噼啪作响，窗外闪电雷声接踵而至，陆缘连衣服都来不及褪去便一把掀起被子将自己从头裹到脚，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是却被雷声掩盖了起来。

“哥……”陆缘在被窝里带着哭腔叫道，“哥，我好怕，哥。”

雷声越来越响，雨也越来越大，陆缘就这样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房门已经被人打开。

“小曦。”黎渊一把掀开被子发现泪流满面的陆缘正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嘴里一声一声地叫着‘哥’。黎渊只觉得心像被人捏了一样，生疼生疼。

“小曦不怕，哥在。”黎渊一把抱起陆缘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陆缘知道抱着他的是黎渊而不是陆航，可是自己的心竟然奇迹般的逐渐安定下来，他非但没有因为自己柔弱的一面被黎渊看到而恼怒，反而因为这及时的拥抱暂时忘记了害怕。

闻着黎渊身上淡淡的松露香味，陆缘突然觉得似乎原谅比记恨来的幸福。妈，怎么办？我这么快就阵亡了，我好像不能抗拒他们对我的关心，明明哥对我比他们好，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越来越难以记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吗？明明是他们的出现打乱了我的生活，可是现在我却恨不起来，反而……反而有点喜欢上和哥哥一样温柔的黎家长子。

黎渊不知道小孩千回百转的思绪，只是轻轻地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说“小曦，今天和哥哥睡好吗？这样晚上你就不会做恶梦了。”

陆缘突然从自责中清醒过来，胡乱擦了擦脸，对着黎渊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恩？”黎渊不解。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动摇我讨厌你们的决心！你这样让我觉得我背叛了妈妈和哥哥，你知不知道！”陆缘大叫着挣脱出黎渊的怀抱，一个闪电划过照亮了陆缘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黎渊丝毫不介意陆缘的情绪突变，伸手将他揽过来捂住耳朵避过闪电后的雷声，温和道“因为我是你哥哥，小玦也是你哥哥，这里是你的家，仅此而已。”

“哥哥？”陆缘喃喃道。

“是的，哥哥。”黎渊看向陆缘，眼神中有不可磨灭的坚定。

“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陆缘推开黎渊。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小曦，我们失去你这么多年，现在我们不想再失去你。”黎渊看着陆缘“你是陆家的儿子也是我们黎家的孩子，这两点并不矛盾。陆航是你的哥哥，我们也是你的哥哥，你和别人比只是多了一个疼你的哥哥和妈妈，不是吗？”

“不，不一样。妈妈和哥哥辛苦的养了我这么多年，可是你们一出现他们就失去了我，而我，而我竟然这么快就想要接受你们，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傻瓜！”黎渊轻笑着在陆缘头上敲了个栗子“又不是让你做单选题，选了这个就不要了那个。陆航还是你哥哥，陆太太还是你妈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同样的，我们是你至亲的亲人，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现在只是没有想明白而已，小曦，我们可以慢慢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们。”

陆缘垂下眼眸不再说话，桌子上黎渊亲手准备的冰镇西瓜果盆因为温度的关系往下滴着晶莹的水珠，顺着蜿蜒的花纹在盆地积起了一滩小小的水渍，陆缘心中的某块角落也像这冰冻的西瓜一样，不知何时已经慢慢开始融化。

窗外的雨不再像之前那样来势汹汹，闪电也似乎慢慢开始停下，雷声不再。黎渊将两层窗帘仔细地拉好，然后揉了揉陆缘的头温和地说道“不要为难自己，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从找到你那天开始，黎曦就是黎渊的弟弟。”

黎渊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慢慢抚平了陆缘不安的心。这几天他真的很累，他不是不知道黎家兄弟对他的关心，只是心里的包袱不允许他顺应自己的心去接受他们的关心，他觉得如果这么快就接受黎家兄弟，那么他就是背叛了妈妈和哥哥，明明是他们的出现才让自己的人生出现岔路的。

“不打雷了，你走吧。”陆缘开口，声音却少了以往的疏远。

“好。”黎渊点点头起身，“如果晚上害怕就到我房里来。”

“恩，那个……”陆缘咬了咬嘴唇，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快速道“谢谢你。”

黎渊愣了一愣，随即笑了，“和自己哥哥客气什么？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陆缘看着黎渊关上房门，深深呼出一口气。妈妈，你会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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