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上 )

--十三

“十三可不是个好名字。”

山治用手背擦去嘴角旁的血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走向索隆。月下，山治的脸色略显苍白，他不愿相信索隆会是一个麻木不仁的怪物。银白的月光泻下，婆娑树影中漏出点点光斑，在刻意渲染着夜的宁静。

十二是一个圆满的数字，而十三则是一个不幸的存在。世间有十二生肖，夜空有十二星宿，一年有十二个月，十二是轮回，兜兜转转让一切回到最美好的初心。无论是朋友，恋人还是家人都有十二画，兴许是十二给人的感觉过于美好，让十三显得太过于苍白无力。

“不过杀手也看不得别人圆满。”

金发男人将残余半截的香烟扔在地上，火光微弱地挣扎着，却终是不敌秋风，永久地熄灭。山治在想，如果索隆不是杀手那该多好，他们日后可能会成为挚友。可惜，拥有三枚耳坠，三把佩刀的人是十三而不是索隆。那个恶贯满盈，将一条条鲜活生命物化的杀手十三。

“十三是孤独，不是不幸。”

索隆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毕竟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脑子里预上演了无数次。他深知平常人不会接受他这种骇人的身份，山治肯救助于自己已经是个意外，索隆认为人性理应是自私丑恶的，不会有蠢人会多管闲事。自幼便在组织里长大，学习着如何杀人的技巧，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生命一早变置之度外。他是孤独的，只有无用的牛羊才会成群结队，而孤傲的猛兽才会茕茕独立，这是强者的象征。

可笑的是，自认为看透污浊人心的索隆，却开始贪恋起与山治作伴的日子。他想大约那才叫生活，也很庆幸，二十多年来索隆终于发自内心地想要过好每一日了。只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不过也没有关系，趁着还没有上瘾，索隆大可以过回原本毫无目的的日子，就像乘着孤舟，在江上随意飘荡那般。

自那之后，索隆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山治的面前。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一样，山治的生活回归平常。他依旧是大厦西餐厅的主厨，只是那栋大厦没有了索隆的身影。但是索隆却并没有在山治的生活中消失，山治总是习惯性地多备一份早午饭，总是新添置很多的酒，总是宽敞着门窗驱散烟味。

索隆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任务失败后原本用来隐藏的身份已经失去效力了，甚至乎连遮风挡雨的居所也没有。但是他心里却放心不下山治，那个救了自己的善良男人。山治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关心他，陪伴他，让他对人心有了新的看法。索隆总是时不时地去到山治家的附近，看看被他捣乱的生活是否回归正轨。

一切原本顺遂人愿，直到组织的人找上了索隆。在灯火通明的会议大厅里，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翘着腿懒散地坐着，那是索隆最厌恶的道貌岸然。男人吸啜着雪茄烟，烟味像是飘散过香味后残余苦涩的咖啡，它肆无忌惮地侵蚀着索隆的肺腑。索隆本以为与山治相处的日子让他对烟丝气适应了不少，但原来这仅仅是对山治，他依旧讨厌着尼古丁的气味。

“来十三，坐下、”

男人朝着索隆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近坐下。男人看不惯索隆的脾性，虽说每个杀手都有着性格的缺陷面，但索隆天生的冷淡傲慢是最让人不爽的。索隆似乎鄙夷着身边的所有人，就像是站在顶端的强者，安静地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愚人自编自导地演着笑剧。

“组织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男人将手上的签约文件推向索隆，不怀好意地笑着。他为索隆添上一杯酒，棕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斑驳着灯光明亮的倒影。索隆拿起文件，还未来得及细读，山治的照片便映入眼里。心中燃起了莫名的烦躁感，索隆随手便将盛着酒液的玻璃杯扔到地上。杯子被摔得粉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男人滑稽地往沙发里缩。

“文斯莫克·山治是一个背叛家族的落难公子。现在有人要买凶要了他性命，你与他相熟……应该很容易下手。”

男人故作镇静地说着，他观察着索隆脸色的变化，可惜索隆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让他一无所获。索隆猛地站起身来，拾起三把佩刀便转身离开。他没有说半句话，也懒得说，不顾背后的人如何聒噪，自顾自地走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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