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不由己

希哥从颜教那里回来就透露了，说新来的白发老人是本地房管局的前任局长，因经济问题被抓进来。看守所里很多干部都是他的朋友。叫大家以后少招惹。今天“龅牙哥”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触了个大霉头。不一会，那个老者刘局长也回来了，希哥早让小厮把铺位给他准备好。此后，刘局也成了“吃上铺”中的一员。天天抱着一本《刑法》看，要么就是趴在铺板上写申诉材料。古训真是有理，人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很快，刘局也发现海山，老覃也是文化人，与他们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海山最关切自己的案子会怎么判，特别想看那本《刑法》。刘局把书打开一翻，给海山看。他安慰海山说:“上面写的很清楚，你属于挪用资金数额较大，是三年以内的案子，结合你的情节，我觉得最多也就是判两年，你不用太担心，咬咬牙就过去了。”海山还不敢信，翻到《刑法》二百七十二条，果然如刘局所说。哎呀！牢底坐穿看来不至于了。但两年就好熬么？两年间自己能做多少事呀！再说，司法机关会不会受场外因素的干扰，自己给学校声誉造成了如此恶劣影响，董事长会不会用私人关系来狠狠整自己呢？海山心里放松了片刻，旋即又忐忑起来。

且不说犯的事情如何，从眼前看那个刘局真是个有悲悯之心的人，他看海山是外省人，无亲人照应。给了海山一块香皂，一盒牙膏。在外面这是微不足道的事，但在这污浊暗黑的大牢里，却是极大的友善和情义。海山也无以为报。有时也帮刘局斟酌修改一下申诉材料。至于老覃，和海山的交流就更多了，他和海山的命运经历有极大的相似，甚至也迷恋过一段网赌百家乐。他也喜欢文学，喜欢看三国，听海山给他哼唱《滚滚长江东逝水》。身入牢狱，还能有两三人能说说心里话，也是难得的缘分了。海山甚至在想，如果只是这样打坐，放风，刷厕所，有时挨牢头几句骂，再加上吃的差点。坐牢也真的没那么可怕。干点活，挨点骂，又死不了，吃的差，还能减肥。海山就在心里劝自己认命，莫再强求了。但他并未死心，他还在等待着107“市管所长”王文志为他传递消息，等着亲人来解救自己。

其他的还都可以克服，但这衣服的事真的是让海山头疼，所里只发一件蓝色马夹。其他囚犯都有家里人送进衣服来，而自己进来时只穿了一身夏季衣服，连内裤都没有两条，换洗成了大问题。海山每天都在睡觉前把衣服泡在桶里用洗洁精洗几把，涤干净后就搭在晾衣网上，几乎光着身子睡觉，第二天一早无论衣服干与不干都得穿上。夏天这一两个月还可以对付将就，但秋冬季可如何度过呢？老覃劝海山还是找颜教说说好话，帮忙把公安局城关派出所扣留的衣服拿过来一部分。海山决定再试一下。他写好了一张条子，在条子上恳求颜教帮助自己一下。

第二天上午打完坐，囚徒们放风，这时颜教往往会来监室看一下，顺便把牢头希哥叫出去，据说各监子的牢头可以在所里的走廊里，院子里随意遛达。另外这些花钱吃上铺的人只要跟干部关系搞的好。还可以串门，到其它监室去找朋友玩。海山有时想，上面明明有规定:凡团伙作案同案犯审决之前不得住在同一监室。这里有人可以串门，做客，难道不会有串通一气，翻供之类的，会不会影响案件的审理。嗨，自己的心都操不过来了，想这些做什么！

果然颜教来开监室门，海山鼓起勇气递过去自己写的纸条。颜教极不耐烦:“你又要干什么？”看了一眼纸条:“你等一下！”说完把希哥带出去了。海山不知是什么结果，只有在监室里等待。过了半个多小时，颜教来了，放进希哥。还多了一个犯人。这个瘦小年轻的犯人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脚上有一条铁链(脚镣)。海山还来不及多看，颜教发话了:“海山，把你的随身物品收拾好，跟我出来。”海山听懵了，谈话怎么还要带随身物品？难道？老覃在旁说:“快收拾，可能你家人来了，把钱还上了，要放你出去了。”海山不明就里，心怦怦地跳。东西很容易收拾。他只有一碗，一勺，牙刷牙膏，一破毛巾，一百事可乐瓶，这是所有家当。收拾在一个塑料袋子里。他知道要跟老覃分别了，看见老覃的眼里似乎泛着泪光。能不能再见？不知道，去往哪里？更不知道。

出门时，颜教还是先给他戴上手铐，瞬间海山明白了:释放，获得自由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在看守所释放的人员是不用戴手铐的。海山跟在颜教身后，颜教看都不看他，边走边说:“你整天名堂挺多，我受够你了！现在给你换个地方！”接着他带海山来到另一个警官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精瘦，皮肤黝黑，头发短而根根竖起，眼窝较深，且眼神锐利的中年警官。颜教说:“这是刘干部，你以后归他管！”说完他冲刘警官笑了笑，出去了。

刘干部示意海山坐下:“你的案子我也看过了，为这点事坐牢很不值啊！替你感到惋惜。”海山低头鞠躬:“刘警官，您说的对，但我已无可奈何了。请您多关照。”刘干部:“颜教说把你调到我这监子里，你进去要守规矩，把他们(牢头)交待你的事做好，你想要衣服的事我抽时间问问城关派出所。”海山知道刘干部这已是很客气的了。连忙致谢。随后刘干部带着海山来到一间监室门囗，海山看那牌子写的是203，门开了，里面的囚徒正在开中饭，海山去墙角蹲着，门锁上，刘干部去了。

海山记得，那一天是八月二十一日。自此，海山真正开始了一段三个月的地狱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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