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欢喜债

北离虽为凤琉阁阁主，但她来之前，凤琉阁已经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了，说来说去，这也不过是一个闲职。北离平日里几乎都在竹室，只有很少的时间才会去凤琉阁，看到这片竹林，她总是能想到过去，久而久之，便将这里与她记忆中的竹林归为一处，好似只有在这里，一切才都没变。这日，北离向往常一样，在竹室抚琴。

“阁主，你猜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带给你？”北离一曲还未终，就看见紫玉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这脚步虽是慌乱的，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北离的手在琴上慢慢停下，她抬起头不急不躁却又故意取笑着紫玉说：“难不成是遇到如意郎君了？”

紫玉听了北离这句话，脸有些发红，她自己哎呦了一声，又笑着看着北离。

“阁主，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听闻皇上此去烟雨城要带乐师去，还说是带您去呢。”

烟雨城是楚笙和若即相识的地方，那时，楚笙已经登基八年了，他对若即一见钟情，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将若即带回宫中，还封她为皇后，每年，楚笙和若即都会去烟雨城，这不仅是他们二人的约定，在整个朝中也是约定俗成的，每到这一日，监国的都是巫师长。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外头都传遍了。”

话音刚落，有一位年轻的公公便进来了。这王公公是楚笙身边的，虽年纪不大，但行事作风都圆滑的很。

“给阁主请安。”王公公一进来就是一脸笑容，客客气气。

“王公公请起，今日来此，所谓何事？”北离走到王公公面前，故作不知情。

这王公公抬起头来，笑意更加浓烈了些，他道：“明日皇上和皇后去烟雨城祈福，让阁主陪同。”说罢他又加了一句：“我伺候皇上这么久，带皇后之外的女子去，这还是头一遭。”不知为何，这王公公的神情看起来比北离还喜悦几分。

北离看了紫玉一眼，看来她这消息还挺靠谱的。她点头笑道：“这是北离的荣幸，北离在此谢过陛下。”

王公公见此事已经传达到了，便笑盈盈的说：“那阁主好好准备准备，咱家就先走了。”北离示意让紫玉去送送王公公，紫玉点头，就跟着王公公出去了。

北离见他们已经走远了，起码自己是看不见了，便放下之前那副端庄的样子，胳膊端了这么久，确实也酸的很。她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啃了起来，暗自说道：“终于有个机会可以出去玩玩了。”

楚笙虽是一朝天子，但向来崇尚节俭，此行只带了几位侍从。若即身体不好，路上便走的慢了些，早上启程，到了烟雨城已经接近傍晚、一路上舟车劳顿，到了烟雨城匆匆吃了晚宴，便歇息了。

楚笙刚躺下，便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与一位女子在一片竹林中弹琴，周边蝴蝶围绕，很是自在，他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被这画面所吸引，忽然，一阵风吹过，那女子便消失了。他伸手想要去抓，却只感觉到她的衣袖从他手边滑落。

楚笙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

楚笙见若即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便仔细端详着她，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若即看到骨子里，若即见他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便问：“皇上又做梦了？”

楚笙这才回过神来：“吵你了吧，你先睡，朕出去走走。”楚笙穿起衣服，小心翼翼的为若即盖好被子。

他轻轻的关上门，月光照入湖水，泛起点点光，他看着那水，心想：为何那女子又不似若即了？究竟是谁？

白日里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到了这晚上，北离的睡意全无，她在屋里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眠，索性也就不睡了，她披了件外衣，悄悄的走出了房门。本想着自己逛逛，不曾想，她看见楚笙正在湖边站着，北离跑过去，从楚笙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夜已深，皇上怎独自在此？”北离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散落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得极为好看。

楚笙没想到这个时辰还有人没睡，想看看是谁，一回头，见北离正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她，那眼睛黝黑灵动，如酒一般令人陶醉，他看着她，慢慢的伸出手抚着她的眼角。

碰到她的那一瞬，北离下意识的往后退，她挠了挠头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将停在半空的手缩回去，楚笙笑道：“没什么。”他见北离穿的如此单薄，解下自己的披风，娴熟的给北离系上：“到了夜晚，这天难免有些凉的。”

之前不是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可时间一久，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恍惚的，不太真实。北离看着他，与之前相比，他稳重了许多，可也、失了不少快乐。

“皇上可是有心事？”

“只是做了一个梦罢了。”楚笙淡淡道。想起之前北离曾说的一位故人，他又道：“之前你说的那位故人，是个怎样的人？”

楚笙看着北离，她那本来还流动的双眸忽然没了光彩，流露的尽是黯然，楚笙自觉是触碰到了北离不愿提起的过往，便轻声说道：“你要是不想的话，那就———”

“他是我的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师父。”北离笑了笑，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哥哥。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的琴棋书画，全都师承于他。”

“那他后来去哪了？”

后来？她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她的眼眶微微湿润，许久，她才淡淡的说了句：“他走了。”

楚笙不知她这句走了是指什么，但北离脸色不对，他也不便再多问，凉风袭来，楚笙打了一个寒颤，他道：“这夜越发的凉了，朕送你回去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北离将披风还给楚笙，笑道：“那我走了？”

“等等。”这话脱口而出，可刚说完，楚笙就不知自己要说什么，见北离也同样的不明所以，他结巴道：“许、许久未听你奏琴了，明日朕去找你。”

“好。”

楚笙看着北离的背影，久久不愿意转移视线，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他才回过神来，见是若即，他略带责备的说：“你身子不好，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若即双眸微动，轻轻一笑：“夜里这么凉，臣妾来接皇上回屋。”

“哦，好。”楚笙牵起若即的手，向屋中走去，若即回过头，看着北离离去的方向，又看着楚笙。

从楚笙见自己第一眼起，她便觉得楚笙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她从未真切的感受过楚笙的眼神，而就在刚才，她看到了，那是一种很真诚，很专注，眼里只有那一个人的眼神。若即将楚笙牵着自己的手握的更紧了，在回屋后，依然有一个人无眠，只是之前是楚笙，现在却换成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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