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51 阿絮的故事

周子舒一怔，她说要看他的伤。

他凝视少女清亮的眼睛，他清楚她的用意，她是想看七窍三秋钉的伤。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他不想教素回看见，不想教素回直面他已不久于人世的事实。

可是，少女已抢先一步，扯开了他的衣襟。

周絮肤色灰败，身体枯瘦如柴，像是被榨干了一般。素回伸手触及那天杀的钉子，此时的伤口已凝结结痂，乍瞧上去仿佛那钉子都已经长入皮肉里一般。

少女算不得软弱，面对这副情形却忍不住潸然泪下。

素回：阿絮……

他真的快要死了，是不是？他就只算得她人生里的一个过客嘛？

那么温柔、那么洒脱的阿絮，终究要化作一抔黄土了嘛？与阿絮做伴那些斗酒高歌、潇洒肆意的日子，终究要变作一捧回忆了嘛？

周子舒：怎么，阿回？我就这么丑么？已经把你丑哭了？

素回：你又胡说些什么。

素回又被他气笑一回。方才乍现的伤感随之淡化些许，她这才正经查看周絮的伤。

他折了一根肋骨，应该是被那男人偶的重拳砸断的，他的肺部恐怕也因此受了伤，所以才会咳血。

素回：你是傻的嘛？格老子的，疼也不知道叫一声？

周子舒：唔，瞧见阿回我就不疼了。

素回：还有力气油嘴滑舌，看来真的是不疼。

素回手下用力，将周絮的断骨接好。她下手重，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周子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周子舒：若是死在阿回手里，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只可惜，死在这么个不见天日的阴沟子里。

他低声嘟哝，灰败的面上竟挂着不可言喻的满足去。

素回：瞧你那点德行。

约莫小半个时辰素回才替周絮处理完伤势，她在他身旁坐定，将他揽入怀中，这样一来他便能枕着她的肩膀恢复体力。

二人互相依偎，沉默静坐。张成岭坐在斜对面，团作一个肉球，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一点动静。

沉默了片刻，素回突然灵魂发问：

素回：阿絮，你能不能不死？

周絮怔了怔：

周子舒：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素回：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天窗？

为什么离开天窗么？一抹嘲讽自周絮唇畔荡漾开来，其实，更加困惑他的是当年自己为什么要建立天窗。

周子舒：阿回，你知道么？其实我天赋极高，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

周子舒：我自小便失了父母，跟着师父生活在四季山庄。我不仅资质好，而且刻苦，很舍得下苦功夫，所以十几岁时我在武功一道上便已经小有造诣。

周子舒：我十五岁那年，师父仙逝，四季山庄庄主的责任就落在我肩上。那时我的师弟年幼，我既要做庄主，又要给他当爹妈，我的日子……过得十分辛苦且乏味。

周子舒：我十八岁那年遇上晋王赫连翊，他是那么的……他心怀大志，阿回，他身上有那种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我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于是我决定帮助他一统这大好河山。

周子舒：所以，我建立了天窗。是的，阿回，是我建立了天窗，我就是天窗首领周子舒。后来……我帮了晋王许多，我活在暗处，帮他陷害忠良、铲除异党。

周子舒：我做了许多缺德事，阿回，为了晋王，或说为了我自己的满腔热血，我杀人放火、烧杀抢掠，甚至……

周子舒：甚至连妇女和孩子都死在我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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