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泣如诉的歌声继续飘着,虽然莫小则看懂了这是九灯门的“魅魂法”,但怎奈一众人等被歌声吸引,莫说斗志,就连身在何处、今夕何夕都不知晓。 关亭在云梯上令旗挥舞,大军却迟迟不动,急的他大声呼喊,而已然是无济于事。
万分危急时刻,就听得棋子山山脚下几声闷雷响起,关亭举目眺望,就见峡谷之上碎石崩裂,歌声戛然而止。关亭大喜,扔掉了旗子,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前方:“碾过去!”
回过神来的将士,像潮水一样冲向前方……
关亭下了梯子,感觉腿有些软,勉力用剑拄地。有人跑过来汇报:“少将军,屠千总绕到了山下,用虎蹲炮把吟唱的妖女给轰碎了,军医已经把关将军送回营地。”
关亭点点头,上马冲向敌军……
玄登门一千多人像被海水冲击的蚂蚁,不堪一击,四散奔跑,除了被杀被俘,剩余四五百号人退到了山林里,屠黑脸看见了关亭,咧开嘴笑的很开心。
关亭端坐在马上,欣慰的称赞:“屠千总,你的炮轰立了奇功!回去后给你记首功,再准你醉上一天一夜!”
屠黑脸还是傻笑,一言不回。旁边有军卒忍着泪回道:“少将军,为了不被妖歌所魅惑,屠千总和他的三十名亲兵,自刺双耳,他,他现在听不到您的褒奖!”
关亭仔细端详,屠黑胖的两耳处果然有血迹。关亭惊得跳下马:“屠千总,你……你受苦了……”
“对!我轰他娘的,十门炮,一起炸,哈哈哈!”屠千总的笑让众人更加沉默 。
有探子来报:“少将军,妖教剩余数百人退回到了棋子山上,如果追击,恐遭埋伏,接下来是攻是撤,请您示下!”
关亭咬了牙,良久吐出了一个字:“烧!”
顷刻,大火漫山……
莫小则和支湃随着大军回营,二人频频回头看那熊熊火光。
支湃骑在马上用树枝掏着耳朵里的泥土:“特奶奶的,来这儿啥也没看着,就听了首歌,还没歌词,最操蛋的是,唱歌的人被炮决了,啥模样都没瞧见。”
回到军营,莫小则和支湃被安排到了关亭的书房。书房里很宽敞,却没有几本书。几架简陋粗笨的木架上到处堆的都是军帖文案,一个木制沙盘分黑黄二色插满了小旗,占去几乎半间书房,东边大炕上铺的皮褥,地下大概烧着地龙,一点烟火气不闻,却暖得令人燥热。二人进来时,一桌丰馔已摆在炕前。
支湃心中无事天地宽,洗了脸烫了脚,盘腿上炕自顾自的吃起。莫小则一是还在回味刚才惊心动魄的征战,二是惦念母亲,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在沙盘旁转悠,瞧见了关亭的名刺,拿起来自言自语道:“关亭少将军刚才挥剑指挥大军,可是够英武的!”
支湃嘴里的饭没来得及嚼就瞪着眼珠子咽下:“你说什么?”
“我说少将军很英武!”
“不是这句,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莫小则把名刺递给炕上的支湃,支湃看了一眼,脑子里在回想:“名单上有关婷,难道……可是……”
支湃把名刺还给莫小则,用力在莫小则的胸口捣了一拳,莫小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你干嘛,打我干嘛?”
支湃用筷子一指莫小则:“你看,这是一个男人被打倒胸部的反应!”
“我说你整天神神叨叨的,跟随时犯羊角风一样,到底怎么回事儿。”
“关少将军是女的。”
“你脑子里全是女人,吃你的饭,堵上嘴!”
“不信是吧,一会儿见到少将军,你就像刚才我给你一拳那样,给她一下子,你看她什么反应!”
“少将军个子虽不魁梧,声音也有些柔,可阳刚气十足,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关亭进了屋:“莫小则是吧,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军就要吃了大亏,我父正在修养,晚间再隆重宴请你。”
莫小则被支湃说的有点将信将疑了,他假装大大咧咧的走过去,一把搂住关亭的肩膀:“不用客气,宴请也……”
关亭条件反射一般,反手一个小擒拿手就把他按倒在地。
“对不住,我,我……我自幼习武,你没事儿吧?”关亭又赶紧道歉。
莫小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脸堆笑:没事儿。
说完了没事儿,莫小则一拳轻轻捣在关亭胸前的护心镜上:“你功夫挺俊嘛!”
“啪!”关亭又条件反射一般,一个耳光抽在了莫小则脸上。
“对不住,对不住,我,我这人,从小训练的,不能有肢体接触,你们先歇息一会儿。”关亭脸红着大踏步出门而去。
莫小则摸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关亭背影。
支湃点着了烟斗:“现在信了吧?她臊的脸都红了。”
莫小则反问:“我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八年都没看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支湃吐了一个烟圈:“猜的,不过刚才被你验证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少将军应该叫关婷!”
支湃用筷子蘸了水,在桌上写了大大的一个“婷”字。
二人昨天一夜在民宅没睡好,今天又是紧张过度,终于消停了,他俩分头躺下,沉沉睡去。再醒来外边天色已暗,空中鹅毛大雪漫天飘落。
有军卒又上了一桌菜,不同的是,这次还有一坛黄酒。
莫小则一天没吃饭了,坐在桌前,心事重重的喝着闷酒,一口菜也没夹。
支湃在一旁劝:“你今天帮了大忙,关将军肯定会替你出头的,你娘那边也没事儿,放心吧!”
莫小则一仰脖,又干了一碗酒。
不一会儿,莫小则已然喝得头晕目眩,他起身想出去方便,可眼前都是重影了,支湃过去搀扶,莫小则摆了摆手。从墙上摘了一顶斗笠戴上,出了帐门。
外边风紧雪大,他奔着大纛旗走去,走近时,有军兵高喝一声:“什么人,口令?哎呦,是你呀,军医正在给关将军号脉,现在不方便见人。”
莫小则点点头:“军爷,你记得和关将军说一声,屋子里不许有特殊的灯,尤其是点着以后有异味的灯,那是招魂用的,切忌!”
“好,我马上去说一声,您先回去吧。今晚我们怕有人偷营劫寨,加强了戒备,您别出来晃悠了,小心误伤了你。”
莫小则答应一声,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就觉得下腹胀痛,他看看四下无人,看到旁边有人堆的一个雪人,他童心又起,站在雪人前撒了泡尿。
再回到书房,还没进屋,就听里边支湃在敲着碗唱歌:“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早经分了手,为何热爱尚情重,独过追忆岁月,或许此生不会懂……”
莫小则进屋,支湃把筷子扔到了一边儿,抹了抹眼角。
“你这是哪里的口音?”
“说了你也不知道。”
“唱给谁听的?”
“自己!”
“想叶子了吧?”
支湃的脖子和脑袋像猫头鹰一样,扭头飞快:“你怎么知道叶子?”
“废话,那会儿听到九灯门的魅魂歌声,你在树底下抱着大树痛哭,叶子,叶子,你回来,回来吧……”莫小则学着支湃夸张的表演。
支湃一点都没生气,他也知道自己是这德性。支湃托着腮帮子回忆道:“去年冬天,也是下大雪,我和叶子去吃火锅,我兜里就剩三块钱了,我俩点了一桌子肉菜虾,你说怎么那么巧,快吃完的时候停电了,我拉起叶子就跑啊,我说亲爱的,今儿咱是省大发了!!出门才发现,我拽的是上菜的服务员啊!叶子被扣在饭店,最后抵押了手机才放走她!哈哈哈……”
支湃大笑,眼泪又掉了下来。
莫小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啥叫停电啊?”
支湃苦笑一句:“就是……油灯炸了,火锅店里就黑了,懂了吗?”
“吃饭不都是先给银子吗?”
“你闭嘴行吗,让我自己忧伤一会儿。”支湃把窗棂纸捅了个窟窿,看着窗外的雪景。
天至戌时,有士兵进了书房:“关将军设宴请二位过去。”
支湃搀扶着醉眼朦胧的莫小则到了中军帐,关湛端坐在正中帅案后,帅案上摆了一个高丽纸做成的气死风灯,正是日间九莲曾点燃的那一盏。
关湛手下参将副官左右两列陪着。见二人进来,关湛起身相迎,并让到自己身边落座。
军卒过来给二人倒满了酒,却给关湛倒上了水。关湛举起杯:“众位,今天出师不利,损兵折将,若不是这两位少侠出手,后果不堪设想。除非是庆功,军中不许饮酒,来,让我们以水代酒聊表谢意。”
莫小则和支湃赶紧站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关湛放下酒杯,面色沉重的看着莫小则:“莫少侠,你可能有所不知,不是我自吹,想我关湛十七岁从戎,从提水饮马的军卒坐起,一生中大战恶战也算经历了无数,话说胜败兵家常事,但我未曾如此惨败过。两万大军对阵千八百散众,竟然险些溃不成军,这其中的缘由,还请少侠指点一二。”
莫小则再次站起身,抱拳:“不敢不敢,误中奸人陷阱,将军不必在意,这其中的门道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请容我慢慢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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