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赶到木屋前，留善甚至连门都没敲，急切的推门而入，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新线索，商讨解析一番。

留善陛……

口中话语愕然止住，她当场怔愣原地，眼前出现的人是她想不到的，还有方才那股强大的水系气息，此刻并没有被隐藏。

屋内原本空空如也的台上如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玄凌像是以往在玉眠宫那般，正熟练的温杯，醒茶，冲泡，每一个步骤都极为细致。

此处哪里还有清九思的影子，玄凌像是主人家一般请留善入座，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心下不由自主的升起防备。

原来她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

凤族与孔雀族一事，看似与他无关，但仔细想想，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重要的是，整件事最大得益者——是玄凌！

见留善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他带有几分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

玄凌：善儿，过来。

他的笑容一如往常那般温润，但眼底却带了几分藏也藏不住的攻击性。

若是以往留善会觉得此人很是有趣，但如今，她从他的眼底感受到了一股于她来说十分危险的气息。

转眼间，一杯温热的茶摆在了她该落座的位子上。

留善步入屋内，在他摆茶之处落座，下一刻，屋子的门被紧紧闭上，原本带了几分光亮的木屋，此刻多了几分阴沉。

留善你怎么在这儿？

玄凌不答，目光反而将此处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玄凌：此处虽然简朴，却不乏温馨，相比之下玉眠宫确实清冷孤寂了些。

他无心好好回答她的问题，留善也不再问了，清九思的能力她清楚的很，正所谓祸害遗千年，更何况那还是个连东皇钟都毁不了的“万年祸害”。

玄凌：善儿喜欢这样的屋子吗？

白衣青年微笑，抬起眼睛，目光落落，直直的落在留善的身上。

留善方才是你吧。

这不是在询问，而是肯定。带走明月的那道水系灵力，他遮掩了凤族帝姬入魔之事。

留善预料过他的修为必定不像他表现出来那般，但却没想到会如此高深，他们如今的年纪相仿，但老实说，即便巅峰时期的留善，也未必能与玄凌打个平手。

所以他夜晚不睡，都是在修炼？

呵…白日里瞧上去只知琴棋书画诗酒花，对修炼极为散漫，原来都是在夜里躲着偷偷的修炼！

玄凌不缓不慢的抿了口茶，甘而不涩，口感极好。

留善当他默认了，没有一点被戏耍的气愤，反倒笑出了声。她就说，他们应龙一家骨子里便嵌着反世的血液，怎会有玄凌这般“安分守己”之人。

留善玄凌，你很厉害，我很高兴你的血骨之中也流着“反世”的血液。

他们之前还在担心玄凌会一直这般与世无争，如今看来，倒是他们瞎操心了。

她被已知的未来圈了起来，疯狂的想要让一切走上自己所知的“正路”，熟不知正是因为她的介入，才令到形势更为复杂。

留善想着，或许她当初不插手的话，事情会更加顺利的发展。

毕竟，成玉与紫殊相爱，而紫殊如今也要嫁给玄凌了不是么？龙凤争一女的“故事”逐渐拉开序幕，而她，则是那个险些破坏了整个故事的人。

甚至她可以选择全盘托出，对玄凌表明身份，明示自己想与他合作的诚意。

玄凌知道留善也是个聪明人，所谓“反世的血液”指向的是整个凤凰孔雀之争的计划。

他本以为留善会生气，没曾想她对他说的却是这么一番话，什么叫也？

玄凌：善儿还没回答我，喜不喜欢这样的屋子？

很奇怪，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却能平静的聊下去。

留善这很重要吗？

为何要执着于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玄凌笑了笑，垂下眸，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喃喃道：

玄凌：你自是喜欢的，否则也不会成日里往此处跑。

留善知道他的“监视”，先前为了坐实“姑娘爱恶鬼”的故事，故意为之，后来则是认为没有必要隐瞒。

玄凌：不……或许你喜欢的不是这间屋子，而是这屋子里的人……

他的想法在她的意料之内，但此时她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留善站起身，不想再与他交谈。

几乎是她转身的那一刻，手腕便被人扣住，力道强劲，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玄凌：善儿这是要逃？我所知的留善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有半分退缩之意。

他的语气如同往常一般温柔，与那手上的力道全然不符。

留善回望他一眼，没有做多余的挣扎，有时候明知自己挣脱不开，她便不会乱来，否则只会被“绑”的越来越紧。

她重新坐下，玄凌扣在她腕上的手微微松了一些，却没有放开。

留善松开，我不走。

他的脸色当即沉下几分，她就这般讨厌他的碰触？

玄凌：你不是不愿坐冥后之位么？为何又要反悔？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许责怪的意思。

这句话成功的令留善蹙起眉头，为了防魇兽食梦，她封住了自己部分的梦境，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莫非是她失忆的那段时间泄露的？

她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底开始思索着他何时知晓，还有知晓多少。

留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玄凌：我一直欺骗自己，你当初允了这桩婚事，是因为心里也有我的位置，可到头来……原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留善我当时便与你说清楚，你我皆是身不由己。

玄凌自嘲一笑。

玄凌：是，你一向都这般决绝。

他闭了闭眼睛，半响，再度睁开后，起身走到她跟前。

玄凌：你想知道他在哪儿么？

留善向来对危险的气息极为敏感，就好比此时，她几乎想也没想的回答：

留善不想。

说完便转身想走。

可谁料刚转身，胳膊就给人擒住，猛地转了一个圈，一条胳膊被别在身后。

留善另一只手开始瞬间凝聚灵力，玄凌眼见后在其未成形前将其打散。

无疑，拼实力是斗不过他的。

即便高傲，她却也是个识时务的，两种性子格格不入，却能同存于一人之身。

留善不会傻到在言语上惹怒他，因为她此刻没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留善有话好好说…

玄凌：那位太子殿下，就是那只恶鬼吧。

这话也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留善默认了，这不正是她想“传递”给他的认知么。

她背对着他，却也能感受到那双黑眸中的阴沉气息。下一刻，留善被迫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留善……

玄凌将她稳稳地抱着，修长的手指抚过那毛茸茸的猫脑袋，露出往常一般的温柔，仿佛方才的阴沉气息不过是她的错觉。

玄凌：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白猫留善沉着一张脸，喵都不喵一声。

玄凌将白猫留善带回玉眠宫，在他自己的寝殿内幻化出一块玄光镜。

这不同于魇兽吐出的梦境，而是当下真实发生的事情。

镜中映出一男一女的模样，清九思与霍芸之，留善一眼便能认出，这不是冥界太子，而是冥帝陛下。

他在远远的望着霍芸之收拾衣物，尾随着她去冥殿……

白猫留善叹了口气，陛下心里同时装这么多姑娘，真是难为他了…

她当日对付两个都已经快精疲力尽，脚踩两条船而不翻也是一门功法。

玄凌将白猫留善放在云榻上，缓缓蹲下身与她对视。

只见，她猫脸一别，原本令人气的牙痒痒的白眼，由一只白猫做来却显得十分傲娇可爱。

玄凌自是不会生气，他一手扭回那别过一旁的猫脑袋，重新与自己对视。

玄凌：这样的人，值得你这般喜欢吗？

不论留善心里觉得值不值得，她出口的话只可以是：

留善喵……

本想出口的“值”一字，不由自主地成了一声猫叫，令白猫整张脸都黑了。

留善……

玄凌被惹笑了，道了句“抱歉”，随即捻诀，将她变回了人身。

原本趴在榻上的白猫顷刻间化作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趴在云榻上，黑发平铺在腰间，显得整个人十分纤细。

她立刻坐起身，一脸阴沉的理了理长发衣衫。

玄凌在她身边落座，幻出一把梳篦，替她整理着长发，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什么宝贝一般。

留善挑了挑眉，难怪他平时在外一头墨发永远整洁柔顺的垂在腰间，原是随身携带一把梳篦。

留善我该回去了。

硬的不行，可以来软的。

玄凌平静的摇了摇头，嘴上温和的笑意没变。

玄凌：善儿，不必回去了，这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留善默了默，思索着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瞒着所有人与明月私下“勾结”，这证明他从来不信他们任何人，即便她多次表示会帮他，玄凌依然不信。

如今，他难道是怕她泄漏秘密，要将她关起来？

是不是该表个忠心？

留善你要知道，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过她倒是真没料到，查着查着最后竟然查到他头上去了。

玄凌：我知道。

但他不希望她沾染这些不堪的事，他只想隐藏所有的阴暗，只让她看见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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