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说至今,想必诸位听客已是高悬了一颗心。莫急,谈客这便为您解忧。
上回书说到,邓林公然寻衅太清,照玉隐忍不发。却不想坼黎毫无顾忌,一手将那传信的小妖捻作飞灰,大步出得凌霄殿外,点了三清天百万雄师,顺离魂涧而下,进攻邓林,直逼妖界帝都鬲尧,其雷厉风行,令人闻风丧胆。一时间,整个妖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照玉则会了坼黎的意,火速前往姮娥宫中,借得了可保仙人安然穿越仙凡结界的月舷斗篷,匆匆披上便跃下离魂涧,到人间寻觅坼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苍天悲悯,终是让照玉寻到了坼巍残存的一魄。照玉揣了雯禅在怀,又匆匆踏云上昆仑山,找昆仑神女救人。
神女韶冉道是坼巍命该如是,因而不予施救。照玉便长跪昆仑山下,声声求情,声声叩首,额上鲜血横流,染红了丈许雪地。
韶冉见他求得悲切,也是于心不忍,遂退一步答应照玉,倘能于坼巍形神俱灭之前,即七日之内觅齐他三魂七魄,便以长光心法助照玉复活坼巍。
照玉不敢耽搁,即刻启程找寻坼巍魂魄,誓要穷极黄泉碧落。
第一日,访人间,麻衣布袖,踏遍了一十四州。
第二日,下地府,白衫褴褛,走完了九万里的罔川河岸。
第三日,上三清,拖着疲惫身躯幽游于涵虚云雾之中,一步一个踉跄。
第四日,走邓林,化一只玉兔悄蹑行进,不敢动用丝毫法力,唯恐教众妖发现。
坼巍一点灵识尚存,冥冥之中为照玉引路,竟真使照玉于茫茫天地间集齐他三魂七魄,重往昆仑。
到得神女宫外时,照玉已是身影摇摇,临风欲倒,竟有油尽灯枯之兆。
韶冉挥袖拂睡了照玉,轻叹声“痴儿”便凝神施法,开始会聚坼巍魂魄。
虚空之中,坼巍身形缓缓呈现,渐渐清晰,只额前多了一点血色的诡谲印记。
什休大法!
这天狼星君,竟修习过此等禁术!
这法术,可是……
韶冉按下心中万般惊异,欲与照玉渡些真元,却见他周身已然泛起月白光点,生气渐渐归身,转眼已无大碍。
韶冉虽则深感蹊跷,却也不好过多探查,喂他服下几滴千年难得的瑶草甘露,便唤来一只青鸟送那二人回太清天去了。
再说坼巍,于广寒宫内醒转之后,连个招呼也没跟照玉打,便忙不迭地赶赴地府去寻南无靖。
罔川,森罗殿。
阎君漠奇一面瞄着天狼星君黑了的脸,一面战战兢兢地一本本翻着往生案上的簿子。
“星君息怒,南无将军之名确实已不在册……”
“息怒?孤何时怒了?”坼巍面色沉鸷,音声寒厉。
“你只告诉孤,如何救他?”
“这……活人之事,星君不若去问一问西王母?”
“你是说韶冉?”
坼巍不待漠奇回话,人便化鹤而去,直奔昆仑。
太清天上,照玉正火急火燎地四处寻找坼巍。
眼下仙妖大战,三清天一片混乱,坼巍又大伤初愈,这若是寻不到他,委实教人心下难安啊!
虢州,昆仑,神女宫。
韶冉时正闭关,不见坼巍,坼巍便二话不说转了雯禅,将韶冉所在的宫室夷为灰烬。
漫天飞灰里,韶冉端端静坐蒲团之上,凌于半空,双目睁也不睁。
“星君肝火过旺,宜食莲子。”
“吾友为邪祟所害,今已魄散,求神女相救。”
“若我说,不救呢?”韶冉忽而睁眼,冷冷盯着坼巍,显然是真真儿被他惹恼了。
“神女息怒。此事甚急,若能救他,孤愿以毕生修为相易,乃至孤这五百年的元神,神女想要,也可拿去。”
哼,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若拿了你的元神,你那皇兄还不得和我拼命?
那妖王泫刹,不就是个例子么?
韶冉所思无误,其时,坼黎正一斧落地,将泫刹一劈两半,回身对上红了眼眶的汶刹。
“犯我三清天者,必诛之!”
百万天兵跟着高擎兵器,振臂呼喊。
坼巍见韶冉久不出言,知她确乎不肯救南无靖,情急之下,额前咒印红芒大放,忽而化鹤高飞入云,旋即俯冲而下,以翼为刃,重劈在昆仑山巅。
万年昆仑剧烈震荡,神女宫摇摇欲坠。
坼巍又拢起双翼,飞速自转着穿梭于昆仑山间,所过之处虽无草木,却都燃起漆黑如墨的须弥业火。
原来,那双翼的羽下,藏了他自爆血管迸出的无数创口,血浆四溅,入空见火。
他竟引燃了自身精血,火烧昆仑,欲逼韶冉救助南无靖。
“星君住手,不是小神不救南无将军,实在是南无将军已然化归芥子,无力回天了。”
坼巍却不理她,只一味不要命地继续烧着山。
“孽徒,休得胡闹!”
一道男女莫辨的空灵之音忽而自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坼巍闻之,立时收了业火,却一个重心不稳,栽倒在火海里。
火焰于一次呼吸之间尽数熄灭。
自天外飘来一方金叶白莲,上坐一身着白袍的妙龄少女,眉睫俱金,正是如灯古佛。
“佛主永寿。”坼巍重归人形,长跪于焦土之上,垂首不敢看莲座上的人。
“本座有性无心,自然永寿,倒是你,情深不寿,难成大道。本座赐你圣器,传你心法,可是要你来此为祸?”
“佛主教诲得是。”坼巍深深一拜,却禁不住又道:“恳请佛主施恩,救一救定邦。”
“旧劫方渡,新劫将生。你的劫,因他而结,确也应当由他来解。可你今日所为,实是有违本分,须得禁你于灵山,好生苦修一段。至于南无靖,此人寿数早已完尽,你却硬要强留他在人间,自然不可。前事既往不咎,今后世上,便再无此人了。”
“佛主明鉴,定邦的天谴,因我而至,千错万错,弟子来当,求佛主开恩,救一救他罢……”
坼巍跪下叩拜,一径将头磕进土里,声声祷告,一似昆仑山下的照玉。
“也罢。为佛应是普渡众生,你既是众生之一,本座又岂能不成全?而况若是连自己的弟子都渡不得,又何以渡天下人?本座会复南无靖三魂,让他先作罔川河中一尾石鱼,五百年后方可投生。无有余地,你莫再想着还价。”
坼巍瘫坐在地,仰天闭目,不使泪下。动用全身气力张一张口,却只喃喃吐出“定邦”二字,便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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