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天,广寒宫。
“看不出呀看不出,老儿在下面,倒也像模像样。”照玉散着满头青丝,意气风发地俯视床上人。
“嗯……”司月疏疏调一口气,“上下什么要紧,你开心便好。”
翌日。
照玉在被子里扇扇睫毛,睁开了杏子般的眼。
“睡得可还好?”司月赤膊躺在一边,头枕在臂上。
“好极好极!”照玉懒洋洋地抻了抻腰,“老儿好身段。”说着扯出被子来,将司月罩了进去。
————————————————
司月初见照玉时,后者还是个才总角的小仙童,亦步亦趋地跟在姮娥身后。司月给了他一个银铃铛,算是见面礼,他却非是想要司月腕上戴的翡蓝玉镯子。
“这个啊,给你。”司月大剌剌地摘了镯子放到照玉手里。
那玉镯,之后就被照玉戴了几百年。
那铃铛,也和姮娥赐给照玉的月华宝珠一起,在照玉的髻上待到如今。
有一回,照玉问司月,这镯子是不是无论哪个来讨,他都肯送。司月说,约莫是这样。
本以为小兔子这下要伤心了,不想人却说:“那就好。”
“好在何处?”
“好在小可没有这么便宜就把自己卖了呀。”
“那你想要卖多贵呢?”司月笑言。
照玉忽而显出几分癫相,“我要月亮。”
司月知道,照玉不过是不愿跟他继续这卖与不卖的话题,故而装疯卖傻。
“好,给你月亮。”司月摸摸照玉的头,话里尽是殊宠。
后来,司月他真的就把月亮给了照玉。
他是月神,月亮本是他的所有物。
详情已不可考,照玉只记得,不知从何时起,人间再有人提及玉兔,都说它是月亮上的神兽,而谈及月老,都只称他为:月下老人。
“小可何幸,竟有人为我,舍了月亮。”
————————————————
司月说不准自己是何时对照玉动了情的,仿佛他爱上他,不过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无论过程怎样,结果都不会更易。
大概他的本体是月光:光是死脑筋,只会走直线。司月也一样,一件事认准了便不会改变,抵死都不会。
所以司月爱照玉,爱得几乎要没了自己:他把他的生命跟照玉共享,他把他的世界局限在月宫一隅,他把自己禁锢成了照玉的死囚,以爱之名。
可以解救他的,除了照玉,就只有他自己。
可他不愿自赎,他愿为照玉画地为牢,作他永生永世的囚徒。
————————————————
司月看过符离的戏,说过一句唱得真好。照玉就去找符离学戏,顺道给他和坼黎牵线。
那以后,符离便时常在太清天的角角落落“偶遇”坼黎。一来二往,情愫暗生。
照玉自己也解释不通他为何这么做,可做都做了,再多思量又有什么用处,倒是留心别漏了馅最是要紧。
他亦无法解释,这件事为何便不能教旁人知悉。
世间总有些情动,是不能形之于笔墨,更不能宣之于口舌的,因为那情动之人的眼耳鼻舌身意,都还尚在一片混沌初开的蒙昧之中。
月食的时候,司月总是心烦,有时还要发些狂症。那些时候,司月都是没有意识的。太清天上下,也都颇有默契地不管司月,把人推给照玉。
那时候,司月常会化为一匹银白色的狼,对着银河悲嚎不休。
照玉在狼嚎声里惴惴不安,人却固执地守着司月不肯走。
司月从不会伤害照玉,照玉也就那样坐在他身边,陪他度过这千百年来的每一次月食。
照玉为司月做过的事很多,他甚至从没问过自己为什么。有时候啊,身子先于脑子便有了动作:去靠近他,去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他们呀,都不太懂爱。一个在爱里迷失,一个闭着眼看不到爱。可他们相爱了,就像广寒宫的桂花开了,那么无论迟早,花香都会飘满太清。
————————————————
司月素来为照玉对坼巍那过分的关爱耿耿于怀。
坼巍魂飞魄散,照玉在昆仑山下磕了一百零四个长头,司月一个个数着。
韶冉叫照玉去寻坼巍的魂魄,照玉便天涯海角地去找,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就连在慕唯清那个回光返照的梦里,照玉都成了坼巍刺杀慕唯清失败的牺牲品。
“玉儿,设若天狼星君并未下凡,你是否有志同他结好?”
“我们本来就好得很呀。”
“你明白我的意思。”
“哎呀,老儿多虑!巍美人那样的脾性,小可才不愿担待。”照玉嚼着坼巍今早差女癸送来的桂花糕,“若没了他,小可活着还有旁的生趣,但若无你,小可恐要寻口棺材同你一道躺进去。”
其实,这些个花言巧语几分真假,照玉自己心里也没谱儿。
可还好,他说了,司月便信了。广寒宫里,依旧桂花飘香。
桃花灼之白鹤忘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