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青山一道同云雨（五）

眼前的泉水就快要贴上我的鼻尖，才惊觉原先小小的一潭竟有我半个鱼国宫殿大小。

如此一来，我怕是从山顶直直跌落至了山脚。

泉水的凉意瞬间袭来，夜里的山风更是时不时来兴风作浪。

我有些默然地抬头，那先前不见几颗星星的夜幕，此刻竟然繁星点点。

我直直跌入潭底之后，迅速向上用力浮起，却发现这潭里的水很浅，只没到了我腰际。

我还未来得及站稳，就似被这泉水死死地往下拖拽，我又重重跌坐在了潭中。

之后我便不能动弹，好在余了脑袋在外头，虽没了人鱼珠，尚不至于窒息而死。

身为一尾鱼，若这般死去，怕是以后再无颜去见海族生灵……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我身上的衣衫便被腐蚀得七零八落。

到最后，竟只剩了鞋履的半块鞋底。

很快，往生泉的泉水开始漫向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我接触在泉水中的肌肤开始片片绽开，彻骨的寒、钻心的痛从全身各处袭来。

而后，脖颈处的泉水没顶而至，猛地灌向眼、耳、鼻、口。

我只觉耳中一阵刺痛，充斥着鼻腔的泉水让人快要不能呼吸，吞进咽喉的泉水腐灼着肠胃……

约莫过了一柱香左右，没顶的泉水又退至了脖颈处，我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气。

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厉害，像被什么极黏的物什胶着着――

我费力地睁开眼，眯成一条小缝。

天好像灰蒙蒙的刚亮，我却看不见天空翻出的鱼肚白……

触目所及――皆是血淋淋的红色。

我感受到两行热汩汩的液体顺着脸向下淌，最后沿着下巴，滴在了泉水中。

晕开了一片更深的红色。

鼻子尚存的一点点嗅觉，让我闻见了一阵隐隐的铁锈味――

这是，传说中的血泪吗？

眼眶一阵涩痛，我又闭上了眼，一片血色沉沉的黑暗。

绽开来的皮肉露出了肌肤里的纤纤血管，我能感受到那泉水渗透到血肉里――

一点一点的在腐蚀皮肉，割开血管……

我想，我若是此时还能再睁开眼，这泉水里蒸腾的雾气怕是也得染成血红色吧……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上一阵一阵剜心般的痛感让我渐渐麻木。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体一沉，直直地倒了下去，在我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之前，那泉水就像突然松开了手，我就像无根的浮萍，浮在了好好上。

我记得听人说过，当人溺死而亡时，死后的尸体便是这样一副模样。

所以――我这是死了吗？

像那名故事里的男子一样，死在了这儿吗？

――――――

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又很短的梦。

梦里的玄姬，死在了像花一般绚烂的十六岁。

死得痛苦又安详，就是尸体的模样十分的不好看。

最后，她听见有个手里握着紫色火焰的人戏谑地站在断崖边告诉她：

你不会死的，你是天狼星嘛……只要屠桑不死你就不会死……

再后来，她就听不清了……那人站得太远了，就像有一座山那样远。

她好累，她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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