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今夕只道昨日非（四）

“那孩子不哭也不闹，安静得出奇。从帝都回鱼国之后，他便被囚在一个一人高的特制铁笼里，除了送饭送水的宫侍同他说过一两句话，再无人同他 言语。我也了解些人间的习俗，鱼国的食物腥味过重，寻常人是难以下咽的，那孩子吃食却连眉头也曾皱一下，倒是十分的倔强。

王上辰时归来，午间王后分娩。自王上归来天公便一直不作美，大雨倾盆，没完没了似的。

王后分娩期间，宫里储着的好几位常年接生的稳婆都紧皱眉头，公主的出生过程想必是曲折万分的。也得亏公主命硬，亦或是这老天对鱼国的惩罚还未来得如此之快……”

他这话最后一句的尾音带颤，许是早已猜到如今的鱼国已遭遇了不测。听他这一番话，我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对屠桑的恨意其实已削减了大半。人在做，天在看。人生在世，做的些事情总得有人去担着后果，事情做得好，自然有糖吃，事情做错了，自然要接受惩罚。

“王上觉得，小公主降世，天狼星到手，是天佑我鱼国。当日夜里便摆下隆重盛大的庆功夜宴，铺排十里，极尽奢侈。酩酊大醉之际，竟叫人将那关在铁笼里的孩子推上宴席游赏，十里夜宴，足足转了十个来回才肯罢休。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那日夜宴，我看着那不过几岁的孩童，被当成战利品供人游赏，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

纳兰河谷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眼中一片晶莹。我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低垂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若非我当日进了那推演之果，又怎会让这本该是无忧年岁的孩童，一夕之间丧尽家人，禁锢了自由之身，小小年纪便要受这般羞辱……”

先前倒是我天真了，受过这般待遇，十几年不见天日，曾经再美好的性子也会被这蛇蝎般的人心，恶魔般的人性，十八层炼狱挨个受刑般的待遇给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一副眉眼间尽是岁月静好的皮囊，似山中飞流而下泉水般甘甜的声音，还有那浅浅淡淡的梨涡，都不过是温柔的假象罢了。

他心里有多恨，日子有多煎熬，他就有多能忍，如今便有多狠绝。

我托着腮，打断了他：“所以你后悔了？你想救他出来，还他自由？”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自嘲道：“我确实是后悔了，早知道是这般场景，我可能会隐瞒观星推演出来的结果，至少……我不会那么急切地进言。可我，确并不想还他自由。当年他虽然还只是个幼童，可他终究是天狼星转世，他体内依旧蕴藏着让人神往的神秘而又巨大的力量，他终究有一天会长大，而他体内的力量也终有一日会觉醒……”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有时候人的嘴脸就是有这么丑恶，让人难以直视的丑恶。

“所以呢？你最后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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