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

祁玥愣住了，遥远的记忆里浮出一个声音: “嘿，会有人来，他们会看见，对你不好。”

那人踏着满地的残肢碎块朝自己走过来，身上的银甲在月光下反射出熠熠光华，比神仙还要威风。

夺过自己手中的剑，将年幼单薄的自己裹入怀中：“他们来了，你就说是我杀的。”

那人的脸和身下少年的俊俏容颜重叠在一起，他听到少年哭着说道：“他们来了，你就说是我勾引你的。”

是啊！一样的笨！明明就是自己惹出来的祸，却为何总是会来替他承担受过，一滴眼泪夺眶而出，掉在了少年的脸上。

……

水榭的厢房内，无为师叔真是心力憔悴，那边师兄还在继续疯睡，一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这边师侄又出了幺蛾子，背部严重擦伤，瘀紫伤痕遍布全身，这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庄主，你该解释一下。”

“都是我的错，一时......失控，不过请你放心，小七爷还是完璧之身。”祁玥站在窗边，想上前去探望，可是又害怕吓着了陆七七，只得老实待着，视线隔着落下的床幔往里偷瞄。

“师叔，不是神君的错，全是那果子惹的祸。”到了此刻，陆七七还是袒护祁玥，一五一十地把琉华仙子同他说的，全都告诉了他们。

“衷情果？”无为师叔和祁玥同时紧锁起眉头。

“师叔，帮我们解果毒吧！”陆七七央求道，救命啊，要是神君再发疯，估计他就没有这么好运啦，一想到祁玥那狂暴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抖三抖。

看陆七七一脸哭丧样，无为师叔安慰道：“别怕！你有水灵纹护体，百毒不侵！哈哈哈哈！”

“师叔！”

现在不是缓和气氛的时候好不好！陆七七给这个笨蛋师叔使了个眼色，只敢咬着牙压着声音蚊子叫：“神君吃得比我多。”

“哦哦，对哦，来来来，祁庄主，让老夫帮你诊个脉。”

无为师叔居然招呼祁玥进到帐子里来，吓得陆七七裹紧被子缩到墙角，只敢露出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

靠！脉个屁啊！还叫他进来！师叔你脑袋被门夹啦！请，用，你，的，绝，技，五，行，灵，纹！一个都不要落下，全部刺进他的身体里!

“师叔……灵纹……”陆七七瞧着自家师叔真去搭人家神君的手，用蚊子叫的凄惨声音，再配上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瞪向师叔，期待对方能脑袋灵光起来。

没想到师叔太蠢，完全听不懂，还大声地嚷嚷道：“啊？你在说什么？被他欺负得话都说不利索啦？”

哇--你这个天下第一笨蛋师叔！

陆七七绝望地把脸蒙进被子里，你们爱咋咋地，我眼不见为净行吧！

半晌听到无为师叔说道：“哎呀，忘了给师兄还煎着药！啊！师侄，我先走啦！祁庄主，你代我照顾下他哦！”

什么！没人性啊！！别走啊！！！

陆七七“噌”的从被子里翻身出来，就只瞧见无为师叔急吼吼地关门离去，然后感到床榻一沉，祁玥居然板着脸屈膝而上。

救命啊！陆七七赶紧揪着被子再次缩回墙角。

祁玥一改往日的轻松模样，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放柔声音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视线落在少年的脸，那里破了点皮，时刻提醒着自己犯下的恶行。

心里扇了自己好几下巴掌，满眼悔意道：“虽说是果子蛊惑，但是我身为神君，理应可以控制住，所以这次全怨我，你不要害怕不要躲我，好不好？”

谁曾见过天界战神这般低三下四，没有，普天之下怕是只有陆七七见着了。

可是少年是真的怕了，抖如筛糠，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

祁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收回想去触碰少年的手道:“如果你不想见到我，那么我现在就走。”

神君，求你快走吧！我想静一静，缓缓情绪！

见陆七七没有说话，他又开口问道：“在我走之前，还想问你一件事情，要如实回答我。”

可以可以！！求你快问！！！

陆七七点头如捣蒜。

“武圣方野是你的什么人？”祁玥的湛蓝双眸浮上些东西，让陆七七看了怔住，因为当神君提到那个名字时，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局促不安的表情。

“我不认识他。”陆七七看到对方眼里亮起来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

连着几日，祁玥都故意躲着他，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在躲，总之他卷了铺盖直接睡到了师父的房里，宁可在地上打着地铺守着师父，也好过提心吊胆地住在祁玥的隔壁。

无为师叔丢过来一样东西，让他收好，说是以后再发生那种事，就丢在地上踩碎。

这东西名叫“光雷”，破了以后会发出眩丽的白光，让人暂时失明。

陆七七盯着手心里的水晶珠子，将它挂到脖子上，顺便提醒了自己踩碎前先辨好方向闭上眼睛。

东凰差紫鸾送过来一本心法，让紫鸾没日没夜地教他。

那本心法真是背得陆七七头脑发涨，光是看那几个生僻字就差不多要背过气去，别说让他通篇背下来，可是没有办法，要想驾驭七彩玄甲就必须得熟练掌握。

待陆七七差不多都会了，紫鸾就带着他去了东凰的凤栖宫。

宫内多了个铜炉鼎，上面刻有梵文，雕着百鸟朝凤图，蹲守在殿中央金光闪耀都不需要点灯。

一干人等都在，东凰在翻阅书卷指点着无为师叔，祁玥则站在炉鼎边念着上面的梵文。

陆七七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祁玥的声音在殿内缓缓地流淌着，空灵得犹如吟诗一般令人沉醉。

祁玥又换回了那身月白劲装，上面的啸虎栩栩如生，听见他来，转身看他。

湛蓝的眸子里流转着波光，几日未见，身形清减了许多，原本就刀削斧凿的异域五官越发显得立体生动，只是没有再对他唇角含笑了，冷冷淡淡地像是对寻常人那样同他道：“你来了。”

语气平缓带着刻意的生疏，让陆七七觉得很不习惯。

夜夜梦中那耳畔的轻声呢喃，那紧紧相拥的心跳与缠绵都没有放过这个可怜的少年。

每回惊醒后，陆七七恼羞于身下的一片狼藉。

那是少年郎初识情滋味后的懵懂欲望，美好而又隐晦。

不置可否，陆七七对祁玥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被他压抑着，害怕着，抗拒着，但是同时他也在习惯着。

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天发生的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步，会去恨祁玥吗？

可惜心里有个声音很明确地告诉他除了害怕，他不会有恨，一丝也没有，甚至他可以用自己单薄的肩膀去承受所有的流言蜚语，只为护住祁玥的好名声。

因为他只是个凡人，而对方是个神君，还是个让他放在心底偷偷珍护着的神君。

祁玥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天光，注入他朴实无华的生命里绽放光辉，他渴求着想要抓住那束光，但是却发现最后活进了阴影里，越陷越深。

此刻陆七七想，如果那天告诉祁玥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对方还会不会对他展露笑颜。可是明白太晚了，他亲手把祁玥推开了。

当看到红鸾宣誓主权似地挽住祁玥的胳膊，而祁玥并没有拒绝，任由她娇嗲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陆七七的心脏突然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住，来回地扭转，疼得要命！

表面上却死撑着扯出一个还算不太难看的笑容，回视面前的一对璧人道：“啊！白虎神君也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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