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晏阳水火

晏阳城外，兵临城下，老将军玉临风拖着年迈的身躯携孙玉无瑕率领玉家军在与流云宗一派厮杀，各个学院的导师、长老，甚至是三大工会的人都出动了，各大世家更是派出无数精英子弟血战，就连青龙帝都亲自披挂上阵，众位皇子亦不落后。

流云宗一派集众多势力于一处，对青龙帝国发起战争，青龙帝国毫无准备，被打的措手不及，还是玉临风反应及时，当机立断，调动玉家军，才勉强有了与流云宗一派抗衡的能力。流云宗一派准备充分，各种丹药、各种法器、各种召唤兽，玉家军虽然实战经验很足，但毕竟玉家的家底摆在那，这几年玉家逐渐没落，玉家军也渐渐消失在人们眼中。

晏阳城外厮杀声震天，晏阳城内玉府之中，一座精致的小院里面，花木扶苏，草色盎然，穿过雕栏玉砌的长廊，走过花影重重的小道，掩过小桥流水的亭台，踏过帘幕轻卷的凭栏，香闺里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女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目。

长时间的沉睡让她使不上力，但是恐怖的神识早已将晏阳城外的动静传达至脑海，匆匆用灵气将体内脉络改造了一遍，总算是有了些许力气，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稍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她掀开被子下床，抓过屏风上的外衫穿好，打开门，满园春色撩人，心口陡然升起的陌生情绪叫她无所适从。

唤出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她踩着它迅速朝城外飞去，尸骨如山，血流成河，若问炼狱如何，晏阳城外便谓人间炼狱。抿了抿唇，她跃下铁剑，轻飘飘落在墙头，青丝未绾，白衣胜雪，旁人觉得有什么东西拂过面颊，转头看去，却是一位面容艳丽夺目的少女。

看着玉家军队伍不断减少，看着玉临风和玉无瑕不断受伤，少女狭长的狐狸眼中戾气乍起，狠厉突现，凝眸一眯，气势骤起。“沉睡的猛兽请睁开你邪恶的眼，展露嗜血的獠牙，吞噬长空，血染天地。”沙哑的声线响起，奇迹般的盖过了震天的厮杀声，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白衣若雪的少女十指翻飞令人眼花缭乱，掐着谁也看不懂的诀，神情肃穆庄重。

“澜澜，是澜澜，澜澜醒了！”

认出墙上的少女，玉临风激动的失声叫道，而后大惊失色：“澜澜怎么会在这里？谁带她来的？”

“爷爷……”玉无瑕扯了扯玉临风的袖子，指了指天上，示意他往上看，玉临风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在刹那间失了声。

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了晏阳城的每一个角落，苍穹之巅，云端之上，无数幽魂汇聚哀嚎，名为“獠牙”的恶兽睁开猩红的双眼，咆哮声震响天际，漫天修士纷纷命丧当场，鲜血如雨下。

流云宗一派有人见此，忽然出手钳制住玉临风和玉无瑕，朝着少女放狠话：“住手，快住手，不然我杀了他们！”少女闻言略略抬眼，狠辣的神光转瞬即逝，意念一动，立于墙边的铁剑登时化作一道流光遁去，霎时间削掉那两个人的头颅。身受重伤的两人失去了支撑，没办法在落地之前保持平衡，便将玄力运转之全身，想着不至于摔得太惨。

铁剑撒欢似的游走在流云宗一派中间，收割着一条条人命，玩得好不欢乐，根本就忘记了被它救下来的爷孙俩人。少女足尖一点，身形如电，瞬间掠至两人身边，一手一个接住坠落的外公和兄长，背后有掌风袭来，少女身体在空中一旋，错开流云宗宗主的攻击，转瞬落于城墙上，并随手设下数道结界护住晏阳城。

“玉家军听令，即刻撤退回城！”

负手而立，嘶哑的音色含着不容置喙的决绝，玉家军听到命令，皆是立刻摆脱对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城内，没有丝毫犹豫。而那些死去的玉家军，少女玉手微抬，便有数不清的冥灵化为青烟没于她的掌心，拿出许多丹药分给玉家军，俱是九阶之上的极品疗伤药。

玉家军一阵惊呼，玉临风拿着丹药，激动过后便静下心来，望着神色冷淡的少女，冷静的问：“你不是澜澜，你是谁？”

“鱼玄机。”

“澜澜呢？你夺了她的舍？”

“夺舍？”少女古怪的笑了笑，“我鱼玄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做出夺人躯体这种事情，我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她早已停止呼吸多时。”

不稳的后退了几步，若非玉无瑕眼疾手快，玉临风恐怕已经跌坐在地上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玉无瑕红着眼眶，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少女捏住他的下巴，强迫性的给他喂了一嘴的丹药，又用同样的办法塞了玉临风满嘴，这才拍拍手，无所谓的笑道：

“信不信由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将嘴里的丹药咽下去，玉无瑕瞪着她，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玉临风却是信了，抬手示意玉无瑕不要说话，他带着恨意的目光看向还在趁乱消灭敌人的太子和青龙帝，深切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过一个人，裘然，你好样的！

凶兽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流云宗一派被迫撤退，少女看也不看一眼，扶起玉临风，对着打坐疗伤的玉家军道：“外公，你们先回玉府，这里交给我。”玉临风沉默一下，点头，带着玉无瑕和玉家军不发一言的离开。

在他们离去后，少女回身，表情漠然的看着下方混战在一起的人马，猛兽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墨云幽灵散去，少女抬起手，五指张开，指尖陡然射出千百道细微到不能察觉的红光，少女手指一握，瞬间肉末纷飞，场景堪比地狱。

几乎全军覆没的流云宗一派见此，当下放低姿态讨饶，少女不语，唤回铁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尸山血海的地面，目光在青龙帝等人的面上转了一圈儿，御剑而去。青龙帝没心情想别的，连忙叫人把流云宗一派还活着的人抓起来，包括流云宗宗主，自己则匆忙带着几位皇子公主回宫，一堆儿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呢，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别想安生下来。

玉府中，玉临风打发走玉家军，一个人在书房默默垂泪，少女没心思管他，回房后布下几道结界便开始锻造这副躯体，一晃时间过去了一个月，这天少女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低头看了看锻造之后的身体，满意的露出一丝笑容。从衣柜中翻出一套还能入眼的大红色衣裙穿好，少女在梳妆台前坐了片刻，打量了镜中的容颜好一会儿，才起身朝大厅走去。

红衣如火，青丝泼墨。

玉无瑕刚从书房出来，便遇见了向前厅去的鱼玄机，见她一身简单的打扮，不由得微微愣神，有些不敢相信。“澜澜？”他唤她。鱼玄机回眸，绮丽的面容上，唇畔的弧度似笑非笑，她脚步一转，便朝他走来，直到鱼玄机停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

“我要出府，你带灵石了吗？”衣橱里的衣服难看死了，她要重新置办一些，顺便出府逛逛，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除了一个名字和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她甚至都没地方可去，似乎有人故意封印了她的记忆，玉老头和这个叫玉无瑕的家伙看起来还算不错，她就暂时住在这里好了。

“带了，我正好也要出去一趟，一起吧。”灵石？玉无瑕想，应该是玄石吧？这么想着，玉无瑕便开口了，鱼玄机自然是没意见，于是兄妹二人便结伴出府，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热热闹闹，鱼玄机不喜，便拉着玉无瑕往成衣铺而去，她出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买一些衣服，谁成想着街上这般吵闹？

看出她的厌恶，又见她一直往成衣铺的方向走，玉无瑕心下了然。“成衣铺的衣服是平民百姓穿的，你想买衣服，我带你去羽衣坊，那里的衣裳好看，款式新颖，颜色靓丽，还可以订做。”鱼玄机顿住脚，让他带路，玉无瑕怔忡，果真不一样了呢，小妹，哥哥不求别的，只愿你安好。

“你要是不放心，我替你到鬼界走一趟。”看出他的心思，鱼玄机随口一说，她在玉府暂住，如果玉府的人不能够真心待她，她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生活，反正她一向独来独往。只是她讨厌他们看自己的眼神，现在这副身体是她的，不是原来那个玉微澜的，玉无瑕要在这么看下去，她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玉无瑕，我希望你认清楚，玉微澜已经死了。”

许是她的话太过冷清，玉无瑕揉了揉她的脑袋，直把一头柔顺的墨发揉成一个鸡窝才罢手：“你放心，我明白的。”鱼玄机拍开他的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手为梳，把被揉乱的头发梳顺。她不喜欢戴那些杂七杂八的头饰，便任由满头青丝垂落在身后，玉无瑕失笑，也不勉强她。

羽衣坊的衣裳果真如玉无瑕说的一样，质量款式皆是上乘，鱼玄机挑了一些样式简单好看却又不失大气的衣服让人送到玉府，颜色她不挑，不过从她选的衣服来看，还是偏爱暗色系的，像白色、青莲色这等浅雅色系的却是不多，玉无瑕也不心疼玄石，是真把鱼玄机当妹妹疼爱了。

“有事的话就先去忙，我自己转转。”把装玄石的袋子勾过来，鱼玄机看了他一眼，不愿意耽误他的时间，便打算让他去办自己的事情。玉无瑕无奈，再次揉揉她的头，换来她抗议不满的视线，他却愉悦的笑了。

“也不是什么要事，是爷爷说要给你置办些新的摆设，之前那些怕你不喜欢，让我出来看一看。”简单解释了一句，玉无瑕陪着她到处晃悠，从这家到那家，直至午时，才在一家酒楼歇了脚。

潜意识里，鱼玄机还是把玉府当成一个暂时的落脚处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而且她也不是一个对生活要求多么苛刻的人。“我无所谓的，不用在意我，对了，我能去书房看书吗？”书房向来都是私人重地，她明白的，就是问一问，如果不能进去，在房间看也是一样的。

她迫切地想要了解现在所处的世界，她没有玉微澜的记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背景如何，自然要从书中寻求答案。“当然可以，你喜欢看什么书，跟哥哥说，书房没有的，哥哥替你寻来。”不停地为她夹菜，很快鱼玄机的碗就堆满了，她按住玉无瑕的手，嘴角明显抽了抽。

这个玉无瑕，当她是猪吗？给她夹这么多菜，也不想想她能不能吃的完，真是的，把菜拨了一半到玉无瑕的碗里，鱼玄机看着他，大有他不吃就跟他干一架的架势，玉无瑕的笑容僵了僵，他这算是自讨苦吃么？

顶着鱼玄机充满压力的视线，玉无瑕硬着头皮夹起菜放进嘴里，鱼玄机满意的笑了笑：“就是很常见的历史传记或者野史，我需要了解一些常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动其他东西的。”

“你是玉府的恩人，就算要整个玉府也不过分。”浅浅的声色温和如玉，不知是不是他的性格如此，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鱼玄机知道，这样的人最是冷情，无论这是他的真心话也好，还是在试探她也罢，她都不在意，她早晚都是要离开的，跟人有牵扯很不明智。

细长的眉微蹙，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时刻注意着她的玉无瑕见她蹙眉，不由得关切的问道，莫不是他方才的话让她不舒服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仅救了我和爷爷，也救了玉家军，甚至是晏阳城，如果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了，我道歉。”

鱼玄机疑惑的望着他，不理解他为何跟要她说这些：“道歉？道什么歉？你说的又没错，我确实救了晏阳城，这是事实。”扒了口饭，鱼玄机接着道：“不过我救晏阳城是因为心头的那一口怨气，她不想让裘宇这么轻易的死去，至于玉府，总归不能白吃白住。”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和爷爷没有把你当外人。”轻叹一声，玉无瑕为她倒了杯茶水，鱼玄机接过，温茶入口，她的眸一如既往的平静，玉无瑕浅笑，与一个月前的气急败坏判若两人。

优雅的少女闻言淡笑，举手投足高贵典雅，却听她笑道：“若非这具皮囊，即便我救了玉府，你们待我也不可能如此亲近，说到底，还是你们觉得是我夺了玉微澜的舍，哥哥，你是这么想的对吗？”少女姿态慵懒，朱唇含笑，晌午的日光下，肌肤白的透明。

眼睛轻轻一眨，浓密卷翘的睫毛像根羽毛落在人心间，撩拨起轻柔的涟漪，玉无瑕否认的理直气壮：“澜澜，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哥哥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怀疑自己的妹妹？”鱼玄机笑，不再言语，有些话，不需要挑明，彼此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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