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求岁华

朝月重执铅华剑，像当初一样意气风发，向东而行。师父曾说，她的劫数在东方，她一直记得。

她既遇见岁华，又如何能不知劫数究竟是什么？

她走过很多地方。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叫做岁华的人。

这一年，刚好是她寻找岁华的第十年。

在一个叫做灯阑山的地方，朝月遇见了一个同岁华十分相像的小孩。

同样一双桃花目。

同样是棵岁华树。

她终于再次遇见了岁华。

时光不会在神仙或是妖的身上留下痕迹。

但是四目相对时，朝月知道，他不再是从前的岁华了。

岁华已经不记得朝月了。

原来茫茫众生，并没有谁是例外。

“你毕生所求可有得到？”这是朝月同岁华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心中记念，十年找寻，千言万语终究脱不得口，只能以一个旁人身份站在曾经恋人身边。

“我之爱，如同天上皎月，有且唯一。我所求，不过粗茶淡饭，寻常人家。而这些我都拥有了。”

朝月为他高兴，可心口渐渐泛起疼痛酸涩。

她的相思，在多年后第十个年头彻底终结。

那年相见，那年星海，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朝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旧梦前尘也随着这声叹息做了终结。

一瞬间，悲伤直击岁华的心脏。

许是忆起过往种种，依旧心存怀念。

又或是叹造化弄人，让他们不得不从。

从此，朝月转身游历六界，再没回过头。

那些年岁，遗憾却也美好。

就算是后来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的人。

那段日子，虽则美好，却也不过数年岁月之中极短的一段光阴。

可她也为此感到庆幸。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茫茫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粒尘土，却遇上了一个温柔了无数岁月的人。

实在是幸运至极。

想起许多年前，她告诉岁华一定要遇上一个能陪伴他的人。

岁华遇到了。

朝月却没能找到那个人。

那段感情在神明悠长的岁月里逐渐淡化。但是偶然记起，依旧动人心魄。

岁华不必知道往后的年岁中朝月过得如何。

他同样也不必知道，在他还是一只大妖的时候，也有一段爱恋轰轰烈烈，也有一个爱人，记他终身。

神修无情道，故而不需被记得。

朝月挑起了属于她的担子。

同巫山上弟子成群，不再只有十几个弟子。

生命的最后，朝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仙陨。

她躺在窗边的软榻上，面容平和地感受着生命流逝。同过往散漫的日子一样，不急不恼。

窗外流云翻滚，光华泼洒。

她的徒子徒孙们哭得伤心。

朝月笑着说：“别哭啊，有缘咱们会再见的。”

哭声更大了。

谁都知道没有那个可能。

朝月在人群中似乎看到了岁华的脸。

那双桃花目里盛满了泪水，满脸的泪痕。

也许他从来都记得，只是朝月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愿意承认他毁了诺言，不愿意承认他娶了旁人。

其实当年月华山上，岁华刚刚出现时朝月听见了身旁草木的心声。

“岁华，与仙无争，擅惑人心，食凡人气。”

她分明知道岁华目的不纯，仍旧贪恋岁华不经意露出的温柔。

但是她不曾后悔过。

岁华给她编造的梦很美，美到她不愿意醒来。掉落深渊之中的人，见过光，于是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朝月微微一笑。想起有个小辈问她如此漫长的一生，为什么不寻个伴侣。

她说，“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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