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之卷 · 第十八章 · 朝生暮死 上

楚子航睁开眼时，披在他肩上的薄毯悄然飘落。楚子航揉了揉因连续熬夜而有些抽痛的额角，四下环顾，才突然发现房间里如此安静，没有芬格尔吃东西吧嗒嘴巴的声音，但也同样没有冷玥睡觉时悠长的呼吸声，整间房间空旷而寂寞，只有风吹动窗帘发出的微响。

楚子航弯腰捡起掉落的轻毯，熟悉的，属于那个人的香气让楚子航微微一愣，那是冷玥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犹豫了一下，楚子航还是抖开毯子铺在了自己的腿上，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下压着一张便签。

【师兄，看你在睡觉我就不打扰你啦，突然有事，我先出门咯？

你的公式我帮你算了一部分，思路没有错，应该很快就可以出结果了，如果有突发状况就打我电话。

PS:楚大会长有桃花运来啦，看手机，看手机～】

尾款是一个坏笑着的女孩的头像，正弯着腰戳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楚子航觉得那可能是他的头发。

抓过手机，划开屏幕后果不其然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夏弥的来电，邀请他明天去家里共进午餐。

楚子航垂着眼睛看了一眼后将手机重新锁屏，重新看向电脑，一个崭新的公式和运算过程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和冷玥的判断都没有出错，现在就是需要出门一趟了。

楚子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机。

楚子航或许在爱情方面不如恺撒精通，但是他不傻，当然也明白此时夏弥邀请他的原因，说不定明天中午到了夏弥家会见到夏弥的父母吧？他们的眼中闪着谨慎又期待的光。冷玥呢？如果她和自己的家人见面，会和她说起自己吗?然后冷玥的家人可能会邀请自己在任务结束后去他们家做客。

可是楚子航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样的期待。

楚子航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他准确地感知到了自己血管中流淌着的炽热的温度，这样的症状最近几天每天都在发生，他的身体又开始造血了，昂热给他灌输的新血与他自己的血液正在发生无声但剧烈的反应。楚子航突然有些庆幸这样的化学反应发生在自己体内，不然恐怕只是走在路上都会吓到旁人。

楚子航谁也没有告诉，也没有那样的打算。

他又开始滑向深渊了，爆血真的是一项与魔鬼交换力量的技能，一经开启，就再也无法关闭。

静静地坐了一会后，楚子航放下茶杯转身走到储物柜前打开了橱门，看着整齐衣物旁那个灰铁色的青铜盒，楚子航伸出手摸了摸，有冰冷的铁色流光在青铜花纹上一闪而过。

不知道这一次，能拔出几把呢？

……………………

北京的街道上，一个女孩闭着眼睛慢慢的走着。

但所有人像是看不见她一般，但也不会撞到她。

冷玥其实是去找尼伯龙根的入口去了。

当然，不是靠那些所谓的公式，而是凭借自己的感觉。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对龙族的血脉之力的感应有多敏感。

直至深夜她转了几道地铁，终于上到了一号线，此时地铁里已经人迹寥寥。

月台上阴森森的，一股股冷风灌入。

咯吱咯吱——

一辆方头方脑的车突然停在了冷玥面前，红白两色装漆，还挂着“黑石头——八王坟”的牌子。这显然不是现在能有的地铁车厢。

自动打开的车门仿佛在迎接客人，冷玥一跃而上，在列车的轰鸣声中将汹涌潮水抛在了身后。

列车终于停靠在某个月台上，像是穿越时空一样，这个月台有着老旧的水泥地面，剥落的白灰墙壁，上面写着触目惊心的红漆大字，“福寿岭站”。

在前方不远处，强烈的白炽灯光下，路明非正对着一个九头怪物扔牌。

“我说，没事跑到这种没品的地方来打牌就算了，你还找个这么挫的对手。”冷玥在路明非旁边坐下，似是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地上散落的牌。

“废什么话，我就要赢……”路明非站起来踹了一下和他赌牌的九头荷官，突然转头瞪大了眼惊叫一声：“冷玥！你怎么也在这儿？！”

“当然是来找人的啊！”冷玥跟着站起身来拍拍衣服，指指由地上荷官所化的那堆古铜色尘埃，“看来你似乎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博，那么……奖品是什么？”

路明非扯扯嘴角，“据说……是出口。”

……………………

宽敞的酒店套房内，一地的狼藉一直延伸到柔软的深棕色沙发上，坐在上面的薯片妞一拍手掌，“好了，现在二老板和小白兔一号已经汇合，我们不用担心那个衰仔腿软到走不动路了。”

酒德麻衣看了眼旁边魔兽副本上攻城拔寨的画面，叹了口气，“没那么夸张好不好。”真是够了，为路明非搞了这么大价钱的同步攻略副本，还赌上了小白兔二号和二老板的性命，如果他还不能把大地与山之王干掉的话就真秀逗了。

“嘛，至少二老板还是很强的嘛，而且为了一号和二号会很拼，多给路废柴凑点人手总是不错的。”薯片妞突然降低了声音，嘟哝道：“谁让她那个时间刚好出现在一号线上呢……”

……………………

路明非其实很庆幸。他本来早已做好了一个人摸索出地道的准备，并且很是羡慕刚才双宿双飞了的高幂和万博倩，还好……还好有冷玥。不知道杀胚师兄哪来这么好的狗屎运，遇到了两个这么喜欢他的好妹子，随便挑一个都够人艳羡的。

“哎……”路明非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冷玥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在漆黑的隧道里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咧开嘴笑笑，“没什么。”

他们终于到达了地铁隧道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出口，而是一个望不到顶的巨大空间，无限高旷的黑暗中只有金色星光在漂移。然后他们突然看见岩壁上出现一盏巨大的黄灯，正当路明非对着灯光惊喜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并不是什么灯，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随着这只眼睛破壁而出的还有巨龙的头、脖子和双翼，巨龙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往后依次张开依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满是骨突的脸上带着君王般的威严。他似乎把注意力放在了路明非身上，张开双翼朝他尖利地嘶吼起来。

路明非想逃，但他知道自己的速度绝对快不过一头龙。所以他笔直地站在原地，任巨龙俯身打量他，这个时候真挚的友情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作用，他低声对冷玥说：“快快，趁我吸引他注意力的时候你快跑！”

冷玥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跑掉？”但心里却在想：跑个毛，我要找的就是他——芬里厄。

路明非觉得自己有勇气多了，所以当芬里厄对他说出第一句话“你赢了”的时候，他还有心情吐槽：“喂，台词错了吧？不该是‘哇！好|嫩的肥羊’么？”

“你赢了。”芬里厄用种完全不符合它台词的低沉威严的声音说：“我们来玩什么？”

路明非继续吐槽，芬里厄开始吃薯片。当芬里厄拿出一台电视机说“我们一起看电视吧”的时候，冷玥也相当淡定地和路明非并肩坐在它旁边看起电视来了。芬里厄似乎才注意到冷玥的存在，它有点不满意路明非刚才不陪它玩的行为，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不是能够活泼点，毕竟她和它姐姐有点像。于是芬里厄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冷玥的后背，问她：“你能陪我玩么？”

鬼使神差的，冷玥觉得芬里厄的眼神有点可怜。她看了看它，点了点头，“好，你要玩什么？”

芬里厄摇了摇硕大的头，有点傻里傻气地说：“不知道，姐姐没给我介绍过多少游戏，她很忙。”

“嗯……你有扑克么？”

芬里厄高兴地点点头，从岩壁角落掏出一副扑克，杯具的是他只能用指尖才能勉强把小小的牌戳起来。

冷玥觉得这龙有种莫名的萌态，考虑到芬里厄的智商，她决定教他最简单的一种玩法，就是两人互相抽牌看谁最先消完对子。路明非边看电视里周星驰的《赌圣》，边对冷玥致以崇高的敬意，“哇靠，你竟然真的要陪它打牌？！”

“我看它应该只是很久没有人陪着玩了，玩高兴了它就会放了我们啦！”冷玥开始和芬里厄玩牌，而且觉得很感动。因为芬里厄要从她手上抽牌的时候担心自己的爪子会伤到她，所以特意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夹子出来，用自己的两根爪指拙劣地夹着夹子去冷玥手上拿牌。

“它只是个孩子啊。”冷玥的内心深处突然有个声音对她说道

芬里厄也玩得很开心，因为这种玩法既在它的智力接受范围内，又是它从未接触过的赌法。它觉得冷玥是个好人，不仅因为她和自己的姐姐有点像，还因为她愿意陪它玩——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陪它玩过了。

在冷玥和芬里厄玩完几局，路明非看了会儿周星驰的《赌圣》之后，它突然变得有些暴躁，它站起来把收集的瓶盖和电视机都扫到身后，警惕地看着隧道到空间的入口。

路明非还在不明所以求饶命的时候，冷玥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楚子航，除了他之外没有谁能使空气骤然达到这样的热度，这种热度，是爆血之后的。冷玥在一瞬间又气又急，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并且拉着路明非退到一边，因为她清楚地看见在那辆楚子航驱动的检修车后面，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

楚子航和夏弥的计谋真是高明，先由楚子航的君焰领域包围检修车，金红色的火焰和高压将检修车变为一个由言灵填充的炸弹，只要计算好速率让它落到芬里厄身上爆炸……

果然，楚子航松手了！检修车以精确的速度和力量撞向芬里厄的头部，正中！芬里厄痛苦地嘶吼起来，双翼包裹住脑袋不住摇动，冷玥看着它的样子，觉得心里有一瞬的痛。

不，还没有完。冷玥知道这样的打击是无法奈何一条初代种的，它多半就是大地与山之王。这个时候夏弥的作用就充分体现出来了，她的风王之瞳启动，致使她整个人都飘浮在天空之中，波西米亚长裙漫卷如云，长发也漫卷如云，她吟唱着言灵，如天使唱着圣歌降临，眼瞳清澈光润，双脚上凝结着鲜艳的血珠。

“好美……”路明非忍不住感叹出声，冷玥默默低下了头。接下来的事她也能够预测到，风王之瞳和君焰结合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如同火焰龙卷风一般的效应。

冷玥的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她仰头看见火龙卷像锥子一样往芬里厄的双眼钻去，它的颅骨甚至都被火龙卷钻出了缺口，高热进入脑颅深处，灼烧着他的神经。

“那孩子有什么错呢？它不过是等一个陪自己玩的人而已，尽管始终都等不到。它可能已经等了千千万万年了啊，寂寞而孤独地，就像每一个追逐幻影的人一样。”就像她一样，等了那个人千年之久。。。

路明非惊恐地转头，他看见冷玥的双颊上已经布满了泪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恍惚虚空的状态。糟糕！她好像把那条龙看成自己的知音了，好像觉得他们俩同病相怜似的！更糟糕的是，冷玥突然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路明非知道自己无法制止冷玥，忙大叫道：“师兄！”

他的大叫声被正好同时出口的夏弥的叫喊掩盖住——“楚子航！”

楚子航的精神正高度集中在龙身上，他揭开黑箱——炼金刀剑七宗罪！

龙正愤怒地张大嘴对着空中的夏弥，森然的利齿爆出。楚子航看了眼在空中受到威胁的夏弥，毫不犹豫地拔剑，汉八方古剑“傲慢”，太刀“妒忌”，双手刀剑出击！

你凝视着她的时候，另一个她也在凝视着你。冷玥空茫地看了眼正注意夏弥安全和龙的动态的楚子航，以比他慢不了多少的速度向龙扑去。

“傲慢”和“妒忌”没入龙瞳，与此同时，冷玥也已经扑到了龙的脸上，抱住了它难看的鼻翼。喷涌的鲜血顺着龙瞳流到冷玥身上，瞬间将她染红成血人。立于龙头顶的楚子航震惊了，不止是因为冷玥出人意料的行为，还因为龙在被冷玥抱住之后的反应。

它用龙瞳爆发的力量将刀剑逼出眼睛，然后张开双翼，轻轻地、温柔地包裹住了抱住自己的冷玥，低沉地喊了句：“姐姐……”

冷玥嘴角上翘，笑靥如花，她轻抚着龙布满鳞片的脸，轻声回应道：“好，乖孩子，我们都是一样的……”

夏弥的眼中闪过诧异，随后了然。楚子航接住被逼出的炼金刀剑，往龙被烧穿的颅骨缺口处插|下，它的中枢神经终于全部被毁，身体立刻就要如巨大残缺的画布跌落在地上。

冷玥闭上了眼睛，准备任龙身将自己压在身下。可芬里厄似乎还感知得到她的存在，拼尽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脸朝上跌落在地上。正准备去把冷玥拉出来的楚子航见她稳稳地落在了龙身上，松了口气的同时跃身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夏弥。

冷玥的视网膜已被鲜红占据，在芬里厄身上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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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鸟：冷玥的确是老板，但也是楚子航的专属奶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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