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羽还是牵念人间的繁华,出了大延皇都后,又一路游历往江东城镇,听闻那里的坊街极是热闹,尤其到夜间,能看杂耍和赌钱。
她正乐滋筹划着,妄想趁人稀少动用一次遁隐术,再飞个几里路。谁知前方入耳一声不经意的笑:
“真是‘天下无处不相逢’,又与姑娘见面了。”
长街中央站的赫然的与柳条离别一日巧逢的红衣公子,若没错记,妖界梅天夏。
“你还记得我!”梦羽见是他,远远招呼道。
随即漫步过去,忆及这几日所见所闻,道:“我在京府的书斋里看了几本异谈录,里面说梅是当今妖族的王姓,遍妖界只这一支,你也是妖族王室吗?”
我们当今妖界的王储半点也不耳红心跳,若无其事地:“一个不受宠的远戚而以,根本非正统血脉所衍,这都让你刨出来了。”
“对了。”少年晃了晃手中酒壶,反问她,“还未知姑娘姓甚名甚,乃何方人氏,又为何浪迹江湖呢。”
“梦羽,无姓。身世……我也不知晓,”梦羽被他这一问,才第一次思考起自己的身世来,“至于浪迹江湖,也要等我到仙界学有所成后再言吧。”
“仙门求学?那我们恰巧同路。”梅天夏娴熟地把酒壶系回腰间,手指指向前街人群簇拥,“招新的榜文就贴在那儿,我看过了,地点还是在蓬莱岛。实际上那里已无神仙居住,反成了一座荒岛,随意寻个港口驾小舟出发,人人皆可抵达。”
闻言梦羽堪堪一惊,几近是条件反射地止步道:“妖自古与魔、怪、鬼同道,你入仙界为何故?各派掌门肯定不会同意的。”
少年不以为然地撩动头发,语意里似有十成十的信心:“你看现在的模样,是能瞧见狐耳尾巴,还是能感觉到妖气?”
他确实隐藏够好,连妖气都镇压得丝毫不露。
梦羽愈加觉得匪夷所思:“可妖界自有妖界的修炼方法,修仙那套根本不适合你们。”
“放心。”他大方一笑,不加掩饰地“我只是去寻个人,寻到以后自然会离开。”
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如此坦诚,梦羽亦不好多作追问。梅天夏似乎没有察觉她那点戒心,撩开额角碎发,继而幽默道:
“可惜我只是个不被待见的王戚,否则也有只坐骑载你一程。”
次日清晨,俩人退了客栈的厢房,借骤聚的阴云飞离这座镇,沿纵向山脉一路东行,前往蓬莱。
昨夜里宋婉的棺椁已经随那点微薄葬仪从偏门送出,极界宫即要易主,万罗殿再不保持太后执政时期的旧景,礼官们令人大肆将殿内铺设得堂皇,为迎正主归来做准备。
司天府几位老巫祭卜得复位的吉辰后,公示天下的诏书亦随之拟定,然流言蜚语却如同三月风信种在各殿传开,说梅芊玖手段狠辣,痴了心,中了邪,还偏不得男人宠爱。
笔尖朱红的颜料未干,新摹《秋山红叶图》已又败笔一张。
桌案上闲置的铜镜映出她半面艳妆,以及未掩的门外虚虚实实的牛毛细雨,冲刷不去这里奢靡的纸醉金迷。
她终是不敢回首一顾,他或许就伫立在不远处的一道回廊,或着锦衣,或披薄裳,被笼在雨幕里的一处檐角,一扇雕窗,都会牵起她裁不断的思忆。
指腹碾过光滑笔身,帘子暗沉的底色凝在眼底,梅芊玖啊,今时种种,皆是你自己所选,你倾尽毕生赌这一赌,倘若博来撕碎漫撒一地的婚约,又当如何呢?
她嘴角戏谑地微微上扬,也没有太多如何了,似宋婉般,一锺至毒的毒酒灌入喉,嘲弄讥讽,那都由后世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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