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院长的烦恼

院长办公室。

一间只有40多平方的办公室，棕红色博古架，棕红色办公桌，棕红色的沙发茶几。显然，这个办公室并不接门诊，只是兼做对外接待的一个行政办公室。院长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带个黑框眼镜，微微败顶，体型略显油腻。

夏萌站在门口说：“刘院长，我把林博士带来了。”

“请进！请进！”这刘院长连忙起身，椅子被往后带了一下，轻轻撞在了后面书架上。

夏萌继续说：“刘院长，今天我出门诊，就不陪你们聊了。”

“好的！夏主任，您先去忙！”刘院长一脸客气地说着，招呼夏萌进来，坐到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夏萌冲林春颖挤了挤眼睛，就从外面关上了门。

“林博士，久仰您的大名啊！今天得以一见，三生荣幸！”刘院长伸手跟小颖握了握手，林春颖被他这一句恭维羞红了脸，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院长继续说：“5年前，我去过一次泰山……”

“额？去的我们学校吗？”小颖猛然抬头，问。

“不不不……”刘院长直摆手，指了指身后的博古架，说：“我去拜见了兴然大师。”

“啊？！”林春颖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博古架里面放着一块泰山石敢当，上面还挂着一串桃木珠子。石敢当上的朱砂字，确实是老妈的手笔。

要说这泰山石敢当，也算作泰山的土特产，就是用泰山上的一种大型卵石，上面用阴文刻出泰山石敢当五个字，再用朱砂填上，可以镇宅辟邪。实际上，泰山本地的老百姓盖房都可以请一尊镶入山墙里面，在当地并不值钱。不过外地人去了，也就随心结缘，那几百上千块都有可能了。

“您认识我老……母亲？”林春颖差点说成老妈，这老字出口，又换了个文雅词。

“是啊，咱干医生这行，看见生死是常事，有些夙愿未了的患者，免不了缠着不放，我从医前十年，也就默默忍受，直到八年前，我见到了来北京云游的兴然大师，她送我两道符咒，直接帮我解决了大问题，所以，五年前我才专程去泰山还愿的。”刘院长不无激动地说。

林春颖心中一万只神兽在飞奔啊……真没想到，毕业第一次面试，就遭遇了老妈的脑残粉。

但她也不方便多做评价，于是陪着笑说：“刘院长，我觉得今天聊这些有点不合适吧……我是来面试的，您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嗨！”刘院长忽然嗓门一大，吓得林春颖一咯噔。“哪有什么面试啊？林博士要是愿意赏脸来我医院上班，工资待遇随便您提！”

“这……”

刘院长拍拍她的肩膀，说：“林博士，您的毕业论文夏主任给我看过了，那是诺贝尔医学奖级别的研究啊！自古以来，长期记忆就没法被解释，没想到您的研究，直接解释了长期记忆的形成，如果那实验拿到临床，不要说啥Nature啥Science。也不要说啥博导院士，估计以后长期记忆的名字都能用您的名字命名啊！”

林春颖一下又羞红了脸：“那就是实验室里面的一个小白鼠实验，想搞出来还早……”

“你们泰安人有句话，不积垒土无以成泰山！咱医院给你提供一切条件，我已经安排夏主任报立项了，就等您来到，我们会把这个项目当做精神科第一项目来做。到时候咱医院的一切资源都向您倾斜，您就带我们做吧！”

“额……好吧……”林春颖只好答应了，她现在一万个后悔，当年咋就请枪手写了这么一个题目……

“不过……”刘院长吸了一口气，似乎顶着很大的压力，试探着说：“昨天我跟兴然大师通了电话，我家宅子还有点小问题，她说，这种事您也可以给我解决……”

“我……”林春颖差点爆了粗口。她想说，她着见了鬼只有跑的本事，能包自己不死就不错了，还能帮人处理宅子？关键还是第一天面试的大院长家的宅子。她心想，光见过坑爹坑娘的，这亲妈坑闺女的，天下少见啊……

“容我准备一下吧……”林春颖不好拒绝，只好先缓兵一下。

“好！今晚要是没有手术，下班以后我请您和夏主任吃饭。”刘院长起身把林春颖送出了办公室。

她来到一楼大厅，盯着导医牌发呆。这时一个小护士走了过来。

“这位女士，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小护士带着职业微笑，问。

“额……夏萌，夏主任，在哪间诊室？”

“您想看夏主任啊？请问，您有预约吗？如果没有预约的话，可以到挂号处办理预约，也可以下载我们的便民APP办理……不过，夏主任的号不太好挂，近三个月都满了，可能要多等一段日子才能预约到……”

林春颖直接笑了，小护士后半截话噎了回去。

“你误会了，我是你的新同事，刘院长让我去夏主任那里报到。”林春颖说。

“你……你是林博士？”小护士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没必要这么夸张吧……我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林春颖继续解释着。

“您跟我来吧……”小护士带着她穿过一个走廊，来到后面的脑科楼，上了三楼，来到一间诊室门口。小颖这才发现，夏萌主任果然名不虚传，她的诊室门口等着几十个患者，两眼盯着屏幕，等着叫号。

“夏主任，林博士来了……”小护士探头，怯生生地冲着忙成狗的夏萌说了一声。

“啊！林博士啊！……这样，小王，我这会忙，不能接待，你先带她去住院部看下那些疑难证的病历，我下了门诊再跟她交流。”一身白大褂的夏萌一脸严肃的样子，嫣然一个正主任级的专家，不过，帅不过三秒，小护士转身的瞬间，她又冲小颖挤了挤眼睛。

小颖差点笑喷出来。

小护士按照夏主任的要求，带着小颖又上了电梯，来到五楼，一出电梯，就发现了一道大铁门。按了密码，打开门，进去，又是一道，再输密码，再进去。

“王护士，这是重症病区吧？”林春颖环顾着四周，问。

“这一层住的是需要约束的患者，很多都是疑难杂症，很多夏主任也没有太多办法。”王护士说。

“你也是精神科的？”林春颖问。

“是的，很巧吧？”小护士一脸羞涩地看着她。

“确实……”林春颖说。

正说着，就来到医生办公室门前，跟别的医生办公室不同，这个办公室门口是防盗门，小护士按了密码，拉开门走了进去。办公室里面不大，40多平方，中间一个大的办公桌兼会议桌，能坐十几个人的样子，但只有一个20多岁的阳光帅气眼镜男坐着，正在翻看病历，写医嘱。

“于主任，这是林博士，夏主任让我带她来看看几个疑难杂症的病历。”小护士说。

这眼镜男推了一下眼镜，站起身说：“林博士终于来了！请随便坐！我这会正忙就不多客气了哈！”说着，他拿出一沓病历，放到了林春颖面前。

林春颖冲他点头致敬，然后很淑女地坐下翻看起来。小护士也退了出去。

其实，这酱油妹哪能看得懂病历啊，虽然医生护士已经不再描龙画凤得写拉丁文了，但她翻着那些各种化验单，诊断书，查房笔记，护理日志，根本不知道怎么关联起来。她是个典型的考试型学霸，仗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考场上所向披靡，到实验室里面就一头雾水了，所以博士毕业论文才是花钱找人写的。还好对面的于主任也跟夏萌一样忙成狗，根们没时间跟她聊天。要真开口聊点工作，她就直接露馅了。

也不知看多久，就听到身后噗嗤一声笑。她猛然回头，发现夏萌正捧着盒饭站在她身后。一直埋头写医嘱的于主任也被惊了一下，抬头看过来。

“你来好久了？”小颖问。

“我第一次见你的工作状态，真是大博士的风范啊！”夏萌把一份盒饭放在桌子上，推给于主任。“小于，今天中午姐请你！”

“谢谢！”于主任显得有点羞涩，合上病例，到旁边水台上洗洗手。开始吃饭。

夏萌把盒饭放到小颖面前，到于主任身边也洗了洗手，小颖发现得入乡随俗，也过去洗手。医生洗手跟道士上香一样，都分步骤的，还好小颖以前在实验室跟导师学过，不至于显得过于外行。

三个人落座以后，开始吃饭。

夏萌说：“刚才应该没有人给你们介绍吧，小于，这是泰山医学院的精神医学博士，林春颖，这个小于是咱们科室的顶梁柱，首都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叫于浩霆。”

“额……我刚才在导医牌上看到过，也是专家。”林春颖边吃边说。

“师姐见笑了！”小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夏主任，那个4床，上午又闹了一次，还是不典型，我让护士给她打了一针，现在睡了。一会，是不是让林博士……”

“林博士今天刚来，哪能先干活啊？咱们……”

没等夏萌说完，小颖就说：“夏主任，我也是来干活拿工资的，下午试着处理个病号还是可以的……”她指了指刚才那一摞病例，继续说：“这个4床，我看也住进来3个多月了，催眠失败用药不依从是吧？还不说话？”

于主任推了推眼镜，说：“305和方庄的专家也请来会诊了一次了，说是非典型性失语，深度人格闭锁，上次夏主任说，再没效果，就劝家属转院了。”

夏萌一脸严肃地说：“这个患者有点危险，已经失控伤了5个护士和2个大夫了，我也被她抓过一次，你……”

“我一会去看看，应该没事……”小颖说。

“好吧，一会让于主任陪你去……”夏萌说，“我今天全天门诊，你刚才也看了，几十个病号堵门……”

“领导……您忙您的！”小颖坏笑着说。

夏萌拧了她胳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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