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玖

无霜前些时候看望清明时，她已经不那么偏激，似是冷静下来了，还时不时与无霜畅聊往事。

关于姐姐的事，无霜一直没告诉沈染。

不止是因为先祖的预言，她与清明是双生子的秘密不能公之于众。

还因为无霜心中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当年与沈郎相识相恋的都是以清明的名字，她怕……万一沈郎知道后就不再爱她了，转去喜欢姐姐。

这种想法听起来确实让人发笑，但却一直盘旋在无霜的脑海中，让她忽视不得。

不能公开身份，这对于姐姐来说……实在不公平，但也无可奈何。

这几年的沉淀也让无霜成熟了些，不再是当年说起心上人就会羞红脸的少女了。

她在走每一步时，也会斟酌再三，凡事以城主府为重，所以她不会轻易公布清明的真实身份。

她……需要一个契机。

包藏祸心的清明也同样在等一个契机。

由于京城那边的事情还不没办妥，沈染不能在澜城久待，又要急匆匆赶往京城。

“这才回来几天，怎地又要出门？”

无霜坐在床上，边收拾行李边抱怨道。

“好像是京城那边出现了变故，事出突然嘛，下回我一定好好陪着夫人。”

沈染一边安抚，一边穿好里衣，并拿起外袍披在身上。

“嗯……差点忘了。夫人，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突然沈染似是想起了什么，走到了无霜的面前。

“何事？”

无霜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抬眸问道。

“上次你让我留意的那个……孟与义，我托京城的友人打听了一番。那人似乎……死了。”

沈染回想了前几日收到的书信，慢慢诉说道。

“死了……？”

乍一听闻此事，无霜很是震惊。

“嗯……听那个友人说，前不久死了，好像还很惨，在京城轰动一时。”

沈染应道，又思索着友人书信的内容继续说着。

“死了……居然死了？”

“沈郎，那个友人有说孟与义怎么死的吗？”

无霜心中大骇，立马追问道。

“我想想……似乎是离开京城后在官道上遭遇了土匪，被谋财害命了，只不过……死状奇惨，把当时的仵作吓得够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

“最诡异的是，几日后那伙土匪竟莫名其妙被人杀害了，真是因果报应。”

“夫人……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都怪我……不该告诉你这么血腥的事的！”

想起信中说的孟与义的死状，沈染也不禁轻颤了下，有些后怕。

正想说些别的时，却发现自家夫人脸色青白，以为是自己所说之事太骇人，连忙安慰道。

死了？孟与义死了……还是被土匪所杀？还有土匪……

这让无霜不禁料想到与姐姐相认时，姐姐的癫狂之语。

她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我无事……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沈郎，此去京城定要万事小心。”

无霜强压下心中的猜测，僵硬的笑了笑，接着嘱咐道。

“是啊。”

“夫人，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染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因为孟与义之事感伤，安抚道。

“嗯，我会的。”

无霜上前为沈染轻柔地抚平衣袍，点头应道。

然后沈染就出发去京城了。

无霜有很多次想把心中的猜测验证，但是当她看见清明久违的笑容，只好把质问的话咽回肚子里。

但此事在心中甚是沉重，终于无霜还是憋不住了，她屏退左右，孤身一人前往后院。

“无霜，你来了！快来尝尝姐姐新烹的茶！”

清明向无霜招了招手，微笑道。

闻言，无霜便坐下，接过清明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许是一会儿要问的内容足以让清明的笑容垮掉，无霜又小嘬一口茶水缓解心中的紧张。

“姐姐……”

“我有事想问你。”

终于无霜还是开口了。

“嗯？何事？”

清明低头为自己倒了一杯。

“沈郎走之前告诉我孟与义和那伙辱你的土匪的死讯，我想知道是不是姐姐……”

无霜问道。

闻言，清明拿着茶杯的手一滞，随后将茶杯重重一放。

“是！就是我，他们都是我杀的！孟与义和那些畜牲……难道不该杀吗？！他们就是死一百遍一千遍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清明爽快地承认了，秀丽的脸上带着扭曲的恨意。

“他们是该死……将他们交于官府便是，可我不希望姐姐你的双手沾满鲜血啊！”

无霜明白清明的仇恨，但她却不认同清明的杀戮。

“呵，你不希望……”

“你不希望我就不会被人凌辱吗？！我被孟与义打骂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他人欺辱玷污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那时的你，还在夫君的温柔呵护下，幸福的活着吧……现在！你凭什么质疑我？！”

清明冷笑一声，开始爆发了。

“我……”

“对不起……是我忽视你的感受。”

面对清明的反问，无霜心头一阵酸涩，心中那些所谓正义之言，此时都无力说出。

“对不起？”

“呵，你对不起的……可不止这些！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父爱……还有我的爱人！”

听到无霜说对不起，清明轻嗤一声，指着她吼道。

“姐姐，你在说什么？！”

“你怨我抢了你的名字和城主继承人的身份，我无话可说。但沈郎他，是我的爱人，姐姐休要胡言！”

“我知道姐姐这些年过得很辛苦，你对我有些怨恨我能理解。但是姐姐你别忘了……当初是谁主动放弃这一切的！”

闻言，无霜不再迁就清明，强硬地反击道。

凡事牵扯到沈染的事，无霜绝对不让。

“没错，是我放弃的又如何！无霜，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是你的！”

“今天！我便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清明怒甩衣袍，指着苍天沉声道。

“你！”

“怎么……头突然……”

“清明！你在我的茶里放了什么？！”

无霜猛然站起，却感觉头晕天旋地转一般，随即跌坐在地。

看见面前站立的清明，无霜气得声音颤抖地质问道。

“呵，当然是好东西喽~”

“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轻易地杀了那些土匪？”

面对无霜的质问，清明轻笑了声，走到她跟前弯下腰柔声道。

“你！”

“清明，你到底做什么？！”

无霜顿时气结，奈何受制于人，只好反问道。

“你没听明白吗？我要夺回我的一切啊……所以你必须要……消失了。”

“我会亲自送你上路的。”

闻言，清明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眸中的杀意闪现。

“姐姐……你，要杀了我？”

无霜不敢相信清明竟然想杀了她，颤抖地反问道。

而回应无霜的是……凛冽的刀光，清明取出了她藏匿许久的匕首。

“乖，不会很痛苦的……”

清明刚刚举起泛着寒光的匕首，轻柔地哄道。

“姐姐……”

“我死了，你会好好待沈郎吗？”

就在清明要刺下的瞬间，无霜突然开口问道。

“嗯？呵，当然。我会好好代替你成为城主夫人的！”

似是没想到无霜会这样问，清明怔了片刻，立马笑颜如花道。

闻言无霜似是放心一般，竟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

那么一瞬间，清明心中竟然犹豫了，但随即咬咬牙，将手中匕首狠狠刺下。

无霜感觉心口传来轻微的刺痛，鲜血缓缓流出身体，身子越发的轻松，似乎是要飞上天空一般。

姐姐……似乎是在笑？但为什么……看起来如哭泣一般？

啊……我要死了。

姐姐答应我会照顾沈郎的……有了姐姐，沈郎就永远不知道我……无霜爱他。

这样……是不是最好，我从姐姐那儿偷来的几年终于要还回去了……

沈郎……我终是没有照顾好……自己……

无霜眼前逐渐模糊，无助地躺在血泊之中，心中闪过无数的想法。

“啊！夫人！”

似是听到香枝的惨叫声，姐姐脸色一变，丢下自己朝香枝追去。

无霜有心无力，只能任自己意识逐渐模糊，最后归于混沌。

沈郎……

无霜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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