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我叫王意之，我的一生江湖漂泊，无处不为家，所经之事，所见之人无数，大多已经随风而去，唯有一人于心上无法忘怀。是因为她，方有了今日的王意之。

记得那日天朗气清，我简装出门，于城郊赴山林之乐，不知所登何山，只是随兴。

置身于草木幽林之中，忽闻一股异香，沁人心脾，闻之只觉神清气爽，不由寻向香原。

只见前面是一处人家，于山涧旁，用茅草建成，藏于林中。我上前敲门，是一布衣女子为我开门，只一眼我便记住了她唇边的淡笑，样貌虽不算绝色，如兰般的气质却叫人难忘。

我想认识她，了解她，这是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于是便有了我们之后的相谈甚欢，她为人随意自然，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没有防备，也不热情，就好想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平静的泡一盏茶，焚一片香，讲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我起身辞去，她为我熏香，说此香能让山中虫蛇猛兽躲避，我知她是制香高手，自是不会有错的。

辞别时欲问她姓名，她却说姓名已忘，无关紧要，知与不知都一样。我便不再相问，踏着月光离去，心中装这的是她满室的清香。

在往回的日子里，我常去找她，与她无所不谈，上至天文地理，道法佛经，下至奇闻异事，野史小诗。她腹中之诗书与足下之所行皆是我所不及，她的言行如山间泉水，使我为之欢悦亦为之失落，我欣赏她，更倾慕于她。我向她表明心意，她亦言明，心有所属，其实我早知道是此结果了，她的言语中，只有提起一人时才会有波澜，也只有那人那让她眼中光彩流转，那时的她，美的让人心碎。

我何须如此，只不过是让自己死心罢了。

在往回的日子里，我们一切如常，只是不再说起心中的那份感情，将它埋起，它却如草木般疯长，将我死死缠住，从此再难挣脱。

直至一日，我携酒去找她，一进屋，却见她安静的坐在塌上，嘴角血迹已干，素白的衣上绽开点点红梅，我冲上前将她抱在怀中，为她把脉，气息已绝，身体却温热依旧。桌上还留有未干的字迹：

意之兄，求你将我的尸体火化，代回去，撒在他的坟上。在此谢过。人生一瞬，还望珍重，我易屋中之书曾你，愿你所想皆城所愿。此生就此别过，勿念。

那一日，我抱着她的尸体哭了许久。心中之痛在往后的日子里虽有淡去，可对她却愈记愈深了，深道无需再去提起。

之后，我如她所愿，将她的骨灰洒在那人的坟上。

我没有去动她的书，只放在那里，偶尔想起，便去那里坐一坐，随身翻开一本书，一坐便是几个日夜。在其中的一本香谱里我找到了她常焚之香，书中说，此香有毒，若是偶尔焚之能使人清爽，常焚却会使人丧命，而能解此香之物，便是她常送我之香。

我曾问过她为何要焚此香。她说， 有故人的味道。

我问她既然想念为何不去找他。她说，日日相见却不得相守，不见也罢。

这是她的隐痛，我也不忍再多问。

能与她为友已是幸事，只是如今她已永别。

我果真如她所言，追我欲追，求我欲求，一切皆成我所愿。故而我这一生，拒绝了叔父的好意，为救楚玉而被追杀，为就寂然而杀人，为性之所投而交观沧海。

我这一生啊，无怨无悔，皆是自在。

多谢了，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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