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神——再遇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几个月前的青楼残骸已经恢复了健康，那天尖叫声最大的老妇在门口笑语盈盈地招呼着客人。

我不敢过去了。

 我被打下凡后，法力被封了一半，我现在跟个凡人一样会困了。

  我得找个地方睡。（神仙睡觉不是因为困，是因为闲哈哈。）

  有了目标，我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于是我开始有目的地游荡。

我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的我快要睡着了，终于——

 我发现了一间明显没人住的小木头房子。

有多明显呢？

它的门半掉不掉地挂着，四壁漏风，房顶摇摇欲坠——我看过去的时候，一个木板好巧不巧地掉了下来。

  我的小心肝儿颤了颤——这不会半夜被砸死吧？

  虽说神仙没那么容易死，但我也不想被砸个对穿啊！

  我颤颤巍巍地踱过去，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然而——

  破败的门“啪叽”一下就掉了。一下子就给我吓醒了。

  我心中暗暗抱歉，小步向里挪动。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破门而入的……”我碎碎念着。

  破旧的桌子起着倒刺，凳子勉强靠着墙站着。

  我探进头，发现床上端坐着一个小孩儿。

  呀？碎玉族的那个小鬼！

  他阖着眼，头发也没束，甚至连中衣都没穿好，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白嫩嫩的脖颈。几月未见，倒是长高了不少。

  啧啧啧，小孩正打坐呢。

  小屋子里有淡淡的戾气，但还好，没有之前那么骇人了。

  打坐的时候还是不要惊扰的好。我四处望望，寻思着找个地方先坐着歇会儿。

  我环顾了一圈，又环顾了一圈，再环顾了一圈。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在了小床上。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我方才注意到床上铺了一层兽皮垫着，却没细看。可是天一暗，那兽皮又泛起幽幽冷光，我想看不到都难啊！

  这破小孩儿宰了个什么兽又剥了人家的皮啊？！

  我垂眼细细查看，手指抚上它的纹路。

  嗯……怎么说呢？有鳞甲的质感，很细腻但韧性十足，鳞纹还有些怪怪的。

  是什么呢？

  我正想燃一捧烛火来看，不料脑袋顶突然传来了一道颇有些陌生的声音：

  “汝在作甚？”

  欸？这熟悉的语调。

  突然爆发的戾气充斥着四周，我抬起头。

  眼前人眉目锋利俊朗，唇色有些许苍白，我抬头时恰好能看见他的下颌。

  我们距离有些近，他说话时鼻息刚好掠过我耳侧，痒痒的。

  他正垂眸，用他那双深邃的凤眼凝视着我。

  我呆了一下。虽说我从未见过他，但这模样、这腔调，俨然就是那怪小孩儿……的爹无疑了。（哈哈开个玩笑。）

  我颇有些尴尬的坐起来，理了理奔波一天后凌乱的衣衫，又扯了扯发带。

  啊！同辈面前不好丢人呐！

  “抱歉抱歉，方才失礼了。”我笑着打哈哈。

  一般这种情况下，根据常识，是应该“礼”回来的，比方说“无妨”啊之类的。

  但是——怪小孩儿的爹也是个怪人。

  “汝酿一坛酒，作赔。”他矜持地说。

  我简直要惊掉眼珠子。

  “你们碎玉族不是明令禁止了喝我们圣灵的酒吗？！”我问。

  要知道，碎玉族这破规矩，自当年岁谕成为判神后就立下了，据说当时我们圣灵一族还跟他们闹过一阵子，我们圣灵酿酒一绝，凭什么不让喝？后来不闹了，因为碎玉族是真狠，全族改名，从“岁谕”改成了“碎玉”。

  我难免有些惆怅。当年我一度是很崇拜岁谕尊神的。他没成叛神那会儿，才是真的“全仙崇拜”。他是执法神，大部分仙虽未见过他。但他威名在外，无仙不晓，后来……后来可惜了，他成叛神之后，墙倒众人推，尤其是他的族人，犹恐避之不及。

  我正伤感呢，被他的话冷不丁地打断。

  “吾非碎玉族人。”他皱着眉。

  哈？

  这么重的戾气，长得又是一副仙家模样，除了碎玉族的，还有何人？

  难不成他不是神仙？

  我心中一沉。

  他没让我疑惑太久，但他险些将我吓飞。

  他说：“吾，岁谕。”

  我知道你是碎玉族啊我……

  哎？碎玉？岁谕？叛神岁谕？！  

  我盯着眼前的大帅哥看直了眼。我想起来了，他一开始就告知我了。

  我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岁谕成为叛神的故事时隔太久，流传出很多版本，但都大同小异。相同之处就在于，据说当年天帝派他降服恶兽，他孤身前去。那时得到的消息是绞魂窟里有一只蚩离作恶，谁能料，他去了之后竟发现有四只恶兽聚会。中间发生了什么说啥的都有，但最终结局是一样的——

  一身正气的执法神，于绞魂窟中修炼邪术，吸食了蚩离的内丹，生剥了它的皮，带着满身的戾气到天庭复命。然后……和天帝打了一架，胜负未知，最终被逐出仙界，成为千百年间唯一一个叛神。

  思及此，我僵硬地低头，盯着床上铺着的兽皮，只觉得全身发冷。

  “所……所以，蚩离兽？”我喃喃。

  岁谕不屑道：“那只长翅膀的八眼猪？”  

  我惊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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