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你的睫毛好长呀

第八章

傅恒一囧。

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手指插进九连环里拔不出来，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让我看看。”

傅恒拉起尔晴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道：“还好，应该没伤到骨头，我去拿把钳子，把这个剪开就可以了。”

“不行，这可是皇后娘娘赏的！”

而且，她还没解开这个七星连珠环，这解到一半多让人难受啊？

傅恒抬起头，幽幽地看着尔晴：“你是要手，还是要这个，姐姐不会怪你的。”

“算了，我自己弄。”

尔晴想抽出手却碰到了伤处，疼得她吸了口气，傅恒捉住她的右手腕，轻斥道：“逞什么能！”

他又仔细检查了下尔晴的卡在铜环里的手指，略一思索，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拿块胰子来。”

话都被傅恒说完了，尔晴还能说什么？

很快，傅恒就回来了，一并拿了瓶药膏，正是之前给尔晴背上涂的那个药，别说还挺好用，不到一个星期，她背上的伤就好了。

只不过没想到她背上的伤好了还没一个月，手就又给弄伤了，尔晴自嘲地想，她和这个药还挺有缘，不过，却是孽缘！

傅恒试着慢慢旋转那个小铜环，发现转不动后，便将胰子上沾了点水涂在尔晴手指上，然后再次试着旋转小铜环。

“要是疼的话，就说一声。”

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尔晴觉得要是这点疼都忍不了的话，她还要不要脸了？

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年节一过，傅恒就被皇上调到了户部，任户部右侍郎一职，忙得很，时常放班回家后还要在书房处理公务到很晚，才回房睡觉，那时尔晴早已睡下，而第二天早上尔晴醒来，傅恒已经走了。

有时，为了表现夫妻恩爱，在老夫人的督促暗示下，尔晴也会做些汤汤水水或糕点之类送到书房给傅恒，这时，他们会聊上两句，不过，很少，算下来，大半个月也就差不多十多句话。

是以，尔晴才会那么心无旁骛地解九连环，以至于被傅恒的声音吓到，她哪里想得到，今日傅恒这么刚好散了值没什么事干就早早回房了呢？

“皇上今日没有召见我，衙门里又没什么事儿，我就回来了。”

傅恒听出尔晴话里好像有些微微责怪他的意思，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确实怪他，手上的动作就更轻了。

因为那个小铜环上还套着另一个小铜环，转动起来很不方便，涂了胰子后，稍微转动了些，可是转到指关节处时，就被另一个凸起的环卡住了。

长时间的血液不通，使得尔晴的小拇指逐渐肿了起来，傅恒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尔晴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估计钳子也用不了了，还是用小锯条锯吧。”

尔晴没说话，傅恒以为她不同意，还想着要保下那个九连环，简直要玩具不要手，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我以后送你个一模一样的，总行了吧？”

“啊？”

因为疼痛而反应慢了半拍的尔晴不太理解傅恒的脑回路，只能呐呐地点头道：“好吧。”

傅恒又出去了一趟，这次稍久了些，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根小锯条，另外还有一块冰块。

期间尔晴试着用缠绳子的办法想把小铜环绕出来，却成功地把自己的小拇指弄得更肿了。

“你刚刚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

傅恒简直服了尔晴了，缠手指的线就摆在桌子上，她还能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缠绳子这个法子吗？这小铜环上还套着另一个环，这方法肯定行不通的。”

“试试也没什么坏处。”

傅恒目光炯炯，尔晴不禁有些心虚，尴尬地笑了笑。

“也是，反正疼的不是我。”

尔晴噎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就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傅恒将冰块敷到她手指上，稍微消消肿，然后一点一点地用小锯条在小铜环上来回锯。

这是个细致活，铜环有点粗，锯条又小，傅恒还得注意不锯到尔晴的手，锯了小半个钟头，才锯了一个小口子出来。

烛光下，傅恒神情专注，长长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天气这么冷，他额头和鼻尖上却沁出了一层细汗。

尔晴定定地看着傅恒，看了好久之后，突然说道：“傅恒，我发现你的眼睫毛好长呀！”

“……”

傅恒无语，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还真有闲情逸致。”

又过半个时辰左右，那个铜环终于被傅恒锯断了，尔晴活动了下手指，虽然很疼，但她还能忍得住。

“多谢，药膏我自己擦就好了。”

傅恒抓着尔晴的手不让她动，然后从瓷瓶里挖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涂到她小指上，边涂边往涂过药膏的地方吹气，尔晴被他吹得很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手指。

“你手别乱动！”

尔晴僵了一下，实在找不到话，便道：“你出汗了，要不你先给自己擦擦汗吧？”

药膏她真的能自己擦。

傅恒却道：“我为了你的手指头忙了一个多时辰，你连汗也不愿帮我擦？”

说完微微抬了抬头，示意尔晴给他擦汗，尔晴很想对他说‘你这不是有病嘛！难道不是我给我自己擦药，你给你自己擦汗更方便吗？’，但最终她还是没开口，也没给傅恒擦汗。

傅恒也没强求，给尔晴擦完药后，又用纱布将伤处包了起来：“好了，记住，这几天千万不要碰水。”

尔晴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当不起你这声谢，毕竟我是罪魁祸首。”

这话尔晴就不好接了，怎么说人傅恒刚才为了帮她也忙了一个多时辰，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

傅恒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定在了那张贵妃榻上。

“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打的，加长加宽，以后你就不用打地铺了。”

尔晴庆幸地想，这不是赶巧了嘛，正好还了傅恒的人情，欠人情的感觉可真不太好受。

特意？

傅恒看着榻上似乎是猫狗模样的又像枕头又像坐垫的东西上，嘴角抽了抽。

“那抱枕是顺便我白天小憩时用的，你要是介意，我把它拿走？”

“倒也不必。”

只是不知道哪个是顺便，傅恒心想。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尔晴起床时，傅恒和往常一样早已经走了。

当今皇上是个勤政的，几乎每天都会坐朝，召对臣工，商议政务，这是皇上最常用的处理政事的方式，俗称“叫起”，一般是在其用早膳时，也就是六、七点的时候阅览王公大臣的名牌，确定召见的人员名单，随后按“起”分批召见。[1]

召见的时间是不确定的，大体上冬天稍迟，八点左右，夏天则早些，七点钟的样子，此外，召见的地点也不固定，有时在乾清宫或养心殿的暖阁里，有时也会在圆明园、西苑各处的勤政殿里，视情况而定，就是看皇帝住在哪儿就近择地。

所以傅恒每天差不多五点过半就要起床，洗漱完就得准备出发到指定地点等候召见了，早膳是不能吃的，只能备些点心垫垫肚子，以免到时出状况，御前失仪就不是小事儿了。

若是遇上皇上御门听政，还要更惨，夏天还好，大冬天的那么冷那么早在室外议事，简直能冻死人，幸好皇上也怕冷，御门听政的次数不多，少的时候一个月一两次，多的时候一个月也就三四次的样子，而且也会特意避开下雨下雪大风的天气。

除此之外，重大节庆，如皇上寿诞，元旦、冬至的“大朝”，以及每月逢五逢十的常朝，则得起的更早一点，四点多一点就得起，有的住得远的官员甚至半夜一两点就要起床。

当然，“大朝”“常朝”纯属礼仪性质，不涉及具体朝政事务处理，因而实际上很少举行，一年也就几次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尔晴也觉得这些规矩实在太变态，更别说官员们还得跪着奏事了，在宫里时也是，动不动就得下跪。

怪不得无论是前朝大官小官，还是后宫妃嫔太监宫女，几乎都必备一种东西——护膝，当时尔晴还苦中作乐地想，她算是体会到了前世某部剧里为什么把护膝叫做“跪得容易”了。

在这一点上，皇上难得体谅了一次奴才们的不容易，对上上下下都佩戴护膝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的太过分，比如一掀衣摆把护膝露出来又或是护膝绑的不紧掉了下来，皇上就不会有所怪罪。

不过，宫里也有一些心理变态的主子是不许她宫里的下人们佩戴护膝的，而这种人在其他事上也不会有多宽容，遇上这样的主子，下人们有苦无处诉，只能自求多福。

虽然皇后娘娘心慈，甚少让尔晴她们下跪，但若皇上一来，规矩则半点也不能少的，而且在宫中行走，免不了遇到各宫贵人，要给其下跪。

在平地或是草地倒还好，若是遇到石子地那就要受大罪了，有护膝也没用，所以，在宫里时，尔晴最讨厌的就是下跪这个规矩。

如今在富察府，她只需在给老夫人请安时才用下跪，老夫人也非常体贴人，不仅免去了尔晴的早请安，每次尔晴要给她下跪，她也都会直接让尔晴起来，所以尔晴嫁进富察府后，几乎就没再下过跪了，这也算嫁给傅恒的另一个好处吧。

老夫人对她这么好，尔晴便想着怎么才能回报她，鉴于老夫人日思夜盼的抱孙子自己是无法让其如愿以偿了，但，尔晴想，她可以用其他方式弥补。

这时候没有空调，北京的冬天又格外冷，怎么取暖保暖就是一个大问题，当然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取暖方法五花八门。

高级的方式有火炕、地炕和火墙，宫中一些重要宫殿起居室都配有这样的房间，俗称暖阁，富察府也有几处，尔晴和傅恒住的房里就设有地炕，冬天时下人们就在小推车里放上烧热的炭，然后将车放在暖阁外的坑道口，热气通过坑道传遍全屋从而使屋内的温度上升，就和现代的地暖一个原理。

普通一点的就是烧煤或炭，有钱的就烧好点的，没钱的就烧差点的，与各种暖炉手炉足炉之类的东西配合使用，再加上棉衣棉裤狐裘斗篷披风等冬服，差不多就能挨过冬天了。

只是，为了保暖，冬天的衣物都比较厚且笨重，尤其是袜子，就和没有鞋底的靴子差不多，而且因为用棉布和绸缎制成，弹性不够，别人觉得怎么样不知道，反正尔晴觉得穿着不太舒服。

因此，尔晴便让人用羊毛和兔毛捻成毛线，又找人用竹条修了几根粗细不一的毛衣针，准备织几双毛线袜子手套等东西送给府中的一些人。

这时候已经有了捻线的技艺，所以毛线不用担心，尔晴稍微讲解了一下她所需要的竹针的样子和粗细，没过几天，下人就把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于是，尔晴就开始了她的“织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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