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我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第四十二章

转眼已到了六月里，天气亢旱，溽暑炎蒸，热得更离谱了。

但一款神奇的风扇的出现，为这炎炎夏日送来了丝丝凉风，也为各大茶楼酒肆乃至街边大大小小的说书摊子增添了新的谈资。

月中的某一天，京城的百姓们忽然看到，大街小巷里搭起了一个个凉棚，过往的行人热得受不住，便可到凉棚下歇歇，还有官兵分发冰汤药铒用以防暑。

这凉棚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凉棚下的那些造型奇特的东西，底部是砖砌的灶，灶上架了一根长长的铁管，铁管上连接了两根活动轴，活动轴上连接着个巨大的三叶风扇。

灶间生起火……

“灶间生起火，唉，你们猜怎么着？”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终于有了些许凉风，被阳光焦灼着了一天的街巷陆续有行人趁着宵禁前出来兜兜风，集市上一点点喧闹起来，有三五成群的贩夫走卒坐在街边简设的茶棚下吃茶聊天。

便有说书人在茶摊不远处设桌讲起近日京里发生的稀罕事儿，他故意不说完，卖起关子，立即有人给他捧哏。

“怎么着？”

见已吊足了听众的胃口，那说书先生将手中的扇子啪得一合：“那风扇呼呼地转起来，吹出来的风啊，我看连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都不如它。”

有人笑起来：“你就吹吧，我不信，什么东西还能比神仙的宝贝好，皇帝老儿用的？”

听到此问，说书人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嗐，还真是皇帝老儿用的，这不，今夏热旱成灾，皇帝才迫不得已把这等好东西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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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便如傅恒推测的那样，进展得很顺利，为了妹妹，禄同应下了此事。

沽名钓誉并不是君子所当为，但禄同明白孰轻孰重，在成千上万的灾民性命面前，个人的那一点原则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禄同任虞衡司员外郎一职已有多年，耳濡目染下也对器物制造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并未有人对禄同制作出这种可以自行转动的风扇产生怀疑。

正所谓集思广益，禄同将图纸拿出来后，工部的人经过商议，又提出了许多创造性的建议，京城各处凉棚里所建的那种大型斯特林发动机风扇便是禄同与工部的人研究过后，造出的升级版。

皇上正为持续上升的高温天气忧心不已，此前其接连颁发了好几道谕旨下达防暑指示，却都收效甚微，工部将简易版和升级版两种斯特林发动机风扇图纸献上后，皇上大喜，当即召见了工部尚书哈达哈及图纸的‘设计人’—禄同。

禄同身为从五品的员外郎，还未曾有机会得见天颜，好在傅恒已经提醒过他，皇上很有可能召见他，当面询问一些问题，禄同做足了准备，在皇上面前侃侃而谈，表现得有礼有节，进退有度，令皇上很是欣赏。

工部尚书哈达哈在一旁看着，忽然，他想起，这位喜塔腊禄同嫡亲的妹妹好像就是被皇上赐婚嫁进富察府的女子？

为什么哈达哈会对此间关系了解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原本啊，咱们年轻有为的傅恒傅大人是哈达哈为其最小的嫡女相中的夫家，尽管后来傅恒娶了妻，哈达哈也没歇了与富察氏联姻的心思，他记得，富察府里还有一位未娶亲的男丁？

经过今天这一遭，哈达哈又再心底暗暗加了一点，富察府要交好，喜塔腊氏也不能得罪，这个禄同未来前途不可估量。

此时，皇上与禄同的对话已近尾声，哈达哈适时进言，奏请乾隆为此新器械赐名。

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对策，乾隆龙心大悦，言道：“西洋有自鸣钟、千里镜，我大清焉有不如之理，朕看，冷风机、自动扇不遑多让！”

于是，自动扇之名便传了开来。

相比‘冷风机’，斯特林发动机风扇，哦，不，应该说是自动扇，自动扇制作简单，用料便宜，几块木头便可以制成，灾情当前，仅靠官府之力，远水解不了近渴，便有人献策将简易版的自动扇图纸公布出去，这样可以让一部分有条件的百姓自给自足，同时在各处建凉棚和大型的自动扇供因受灾而流离失所的难民避暑安身，皇上采纳了这一建议，并立即下涵快马加鞭至天津、山西、河北、河南、山东等受灾地区。

随着多项防暑降温的举措下达，各地不再有新的病暍伤亡人数上报，此前因不断有人热死渴死而带来的恐慌情绪逐步消去，救灾工作有条不紊地施展开来，灾情得到了一定控制。

后来，皇上便未再过多关注此事，只在某次召见尔晴玛法时又夸了两句禄同，就开始让人着手准备七月初前往盛京恭谒祖陵事宜。

傅恒闲了下来，这日他从衙门散值后，婉拒了一波来自同事的邀约，早早回了府。

“少夫人呢？”

在房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尔晴，傅恒甚感奇怪，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仆妇问过才知道，尔晴今天一下午都待在小厨房里，说要做一个叫生日蛋糕的吃食。

傅恒想象不出那么怕热的一个人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躺在床上吹着冷风机吃着冰食看着话本，而是在热得跟个蒸笼似的厨房里准备吃食？生日蛋糕又是什么东西？

带着满腹疑问的傅恒走到小厨房外，嚯，围了一圈人，他制止了那些下人向他行礼，便和其他人一道看起热闹来，当然，他占据的是最前排视野最开阔的那个位置。

放了四台冷风机的小厨房即使被这么多人围着也一点都不热，尔晴正站在一个大大的蒸锅前翘首企足，等了会儿，她揭开锅盖，一股香味瞬间溢散开来。

傅恒忍不住发问：“尔晴，你这是在做什么？”

“等我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尔晴头也不抬地答了句，然后从锅里取出一块圆形蛋糕胚，用手轻轻按了按，有些烫，便把手放在嘴边吹了吹。

“这个呀，叫奶油蛋糕。”

她边说边把蛋糕胚放在转盘上，开始用刮刀修整蛋糕胚的形状，傅恒好奇地走上前，看着杜鹃、雀梅一人手里捧着个圆锥形纸袋，不由得伸出根手指戳了戳，软软的。

“你们手里拿的什么？”

“奴才也不知。”

两个丫头同时摇头，对看一眼，又同时看向傅恒，三脸懵逼。

“那叫裱花袋，里面装的是奶油和果酱。”尔晴边答边把刚刚切下来的蛋糕胚边角料塞了一小块到傅恒嘴里：“味道怎么样？”

“滋润绵软，香甜可口，加了牛乳，还有鸡蛋？”

傅恒意犹未尽，自己从盘子里又拿了块吃，“等等……”尔晴喊住他，从杜鹃手里拿过裱花袋往蛋糕上挤了点奶油：“这样尝尝？”

这种叫奶油的东西，味道很新奇，入口即化，有很重的奶香味，也很甜，但并不腻，傅恒表示他非常喜欢。

尔晴把奶油往蛋糕胚上挤，一边转着转盘，一边用刮刀将奶油抹平，抹好后，又从雀梅手里拿过另一个裱花袋，术业有专攻，尔晴会绣花，但却被裱花难到了，思来想去，她换了思路，做了些樱桃果酱准备淋在蛋糕上面。

尔晴将完全做好的蛋糕挪到盘子里，用刀切分成相同大小的等份，让下人们各送一点到其他哥哥嫂嫂和老夫人的院里，因为府中人多，她特意做了三个蛋糕胚，奶油也准备的是三个蛋糕的量，前期准备工作就花了尔晴半天时间，得亏有厨娘帮忙，否则光打发奶油都能让尔晴手废掉。

分好后，尔晴给自己和傅恒各留了一块，还剩小半个，就让院里的下人们一人分了点尝尝鲜。

打发走下人回到房里，傅恒终于有机会问出刚刚就想问的问题：“你这是在为姐姐千秋令节做准备吗？”

傅恒在樱桃果酱里尝出了茉莉花的味道，这让傅恒一下子就猜到了尔晴的意图。

他张开口想要跟尔晴说件事，却被尔晴噼里啪啦一大段话给岔过去了。

“是啊……”尔晴点点头，用小勺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然后道：“虽说因着热灾，娘娘自请停止行礼筵宴，说一切从简，但也不能太寒碜吧，年前高贵妃生辰，皇上可是为她大办特办的，虽未越过贵妃位的则例，但那套皇上亲自给她设计的鎏金点翠镶宝头面可让她得意了好一阵……”

说到一半，尔晴吃了两口蛋糕，才继续道：“去年娘娘寿辰就被毁了，今年又遇到特殊情况，不得不简办，皇上若是忙于政事，没顾上娘娘，届时高贵妃指不定怎么明嘲暗讽呢！”

“不会的。”

“你是说皇上不会忙于政务而忽略娘娘还是说高贵妃不会对娘娘明嘲暗讽？前者我不清楚，但后者我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高贵妃她……”

“你今天进宫了？璎珞都告诉你了？”

傅恒忽然打断尔晴的话，问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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