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原谅

第七章

邵澜醒来的时候，只想当昨夜是一场大梦，他撑着起身，却感觉锁骨上剧痛，原来……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幻啊！

说实话，他跟那个女人，并没有多少感情。因为从小到大母亲都是躲着他，见面也是恭敬地问好，毕竟他们“主仆有别”，她只是个所谓的“姨娘”，

母亲也从来拒绝跟自己亲近，更对自己的示好讳莫如深。他年纪幼小的时候尚且埋怨过她为什么跟自己并不亲近，也发过一些脾气，只是……

只是后来他却渐渐懂了：她是怕牵连到自己啊！她明知自己的身份不好，邵政不待见她，更不太待见流着她的血的孩子。所以才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达到让父亲舒心的目的。

她这一生，其实都是为了他们爷俩个啊……

就连死亡，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好，为了自己能够舒服一些……

“你，好好休息吧，”邵政看着生无可恋的儿子，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去安慰他：“陛下也准许你歇几天，你也顺便养养伤，别想着有的没的不着边际的事情……那些乱七八糟的，等以后再说吧。”

“父亲，”邵澜冷冷一句：“不知道澜儿昨晚所求之事，对父亲有何为难？父亲为何不曾应允？”

“你……”邵政低吼：“你不要得寸进尺，做这些过于形式的事情。”

“为什么？”邵澜微微抬起头：“虽然孩儿不是嫡出，可是毕竟是爹爹唯一的继承人，我的母亲没有因为我而显贵，反而为我而死，证明为子我不孝甚已，父亲驳回儿子的请求，真的良心能安么？不会觉得九泉之下愧对我母亲么？”

“你……”沈骁语结，只得色厉内荏：“强词夺理。”

“她不过是孕育了澜儿，却仿佛是天大的错处一般，其实错的人是澜儿，”邵澜眼中泪水滚滚落下：“澜儿就不该来这个世界，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混账！”邵政一把狠狠握住邵澜的手腕，发力箍紧：“说什么话！你就是闲的才会在这里喋喋不休，太舒服了是不是？老子一世英名被你这个小兔崽子败了个干干净净，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伤春悲秋？你就是我邵家的罪人，你以为你逃得脱了？”

“邵澜至今不知道，”邵澜低下头，睫毛颤颤的仿佛是一把小扇子：“若是娘亲出生身名门，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混账！”邵政再度骂了一句，气鼓鼓的离开了。

邵澜惨然一笑，从自己的小床上爬起来，这床还是自己出生时候就有的，前年奶奶去世之前，自己还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孩童模样，这两年之间自己的身高窜的飞快。儿时的小床早就不能放下自己了。

每夜自己蜷缩在狭窄的空间里，只能感觉到无穷无尽地耻辱：父亲哪怕是心中有一点点自己，都会想到要给自己换床的吧？

邵澜自嘲地笑了：本就是一根草，一个还比较重要的挂件摆设，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宝了？简直可笑！自己这样活着，简直都不如一个跳梁小丑，那个所谓的父亲心中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都不会做这么没有边际、毫不通融的事情。

下人们对自己不咸不淡，貌似恭敬，实则也不能太给自己特权，自己院子里也没有多少人伺候，多数都是为了监视自己才存在的吧？

推开破旧的院门，发现外面一副忙碌而井井有条的样子，一切运转如常，仿佛昨夜的刀光剑影不过是邵澜自己一个人的迷梦而已。

大家仿佛都同时默契地没有了这一段记忆。除了自己，也没有任何人会因此感觉到任何哀伤。

死的人并不是邵府的夫人，而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存在，就仿佛是一滴水滴进大海里，完全激不起任何波澜。

邵澜凭着记忆来到她的院子，只见里面好多花草，这里自己很少来过，每每都是母亲记挂着自己，荷包手绢的绣了不少。

自己偷偷带着那些东西在身上，母亲每一次都偷偷托人带给自己，自己出征之前，母亲手抄了九十九遍佛经，烧化了给自己装进荷包，那荷包自己一直贴着胸口佩戴，是自己的护身符。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在烧着一些东西，见到邵澜也是吃了一惊：“夫人总是惦着你。”她擦了擦自己的泪水，继续把东西填进火中：“夫人是个和善的好人啊……她对每个人都很好，对下人们没一点脾气。”

邵澜默默跪了下来，泪水无声息地落下。那老妪捧了一只盒子出来，递给邵澜：“少爷，您刚出生三个时辰就被从夫人身边抱走了，我还老是劝夫人忍耐一些时候，等到少爷掌权……她这辈子真的太苦了……”

邵澜默默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手工，手绢荷包和汗巾子都有。还有一个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个胖胖的娃娃睡在芭蕉叶子上面，那老妪说道：“这是夫人绣给少爷带的，前些日子还念叨着，给少爷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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