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
“爸,老师说您找我?”
“嗯,就是问问,你弟是不是找你去了。”
我想回答是,但顿了一下,问他:“怎么了嘛?”
“昨天他拿钱,去买了一副助听器给你阿婆,结果回来就弄丢了,也不告诉我们,就一个劲地道歉。”
“你阿婆知道我们生意上很困难,就生气地讲了他几句,他一甩门就走了。啊呀,这小孩太不懂事了,昨晚一晚上没回来,我们赶紧赶回去,在我们准备报警去找他的时候,他才回家。”
“你看看这小孩,从昨晚到现在,在外面通宵了一晚上!而且身上有明显的伤印,还出去打架,把你阿婆气的,直接晕过去了。”
“那阿婆现在没事了吧?”我把自己蜷缩起来,不知道声音怎么就沙哑了。
“现在我们在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太生气了,她心脏不太好,以后注意一下就可以。”
“那就好。”我们沉默了一下,“宿飞飞在我这,您不用担心了。”
“好,那你劝劝他,让他知道自己错在哪,这么大的人了,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了,别大人讲一句就甩脸色。”
“嗯。”
“那妮子,爸就挂了。”
我沉默了,那边也迟迟没挂电话。
其实我的心里是海底暗涌,我多想现在拿起电话,拼命地发泄情感,大声对他说:
爸, 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聊的,好讲的,您做不到像别的父母一样陪着我们长大,我也做不到像一个贴心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陪您解忧。
我能做到的,是带好弟弟,照顾好阿婆,我想的,只是听听您的声音,足以。
但是,无形的隔阂以冷眼视我,苦寒弥漫在空气中,笼罩着大地,比黑暗更加可怕。
我想,它也许是见过人世太多,曾被人心煮沸又搁凉,疯狂过热烈过冷静过失望过,才不忍地融入诟病。
“爸,妈在吗?”
“在...”
那边传来了说话声,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我妈的声音。
“妈,你们不走了吧?”
“你阿婆好一点,我们就走啦。”
“又要走啊…那...过年回来吗?”
“看情况吧,也不清楚。如果回来的话,给你俩带新衣服回去?”她说起来笑嘻嘻地。
那声音一点都不好听,不慈爱,不温婉,只是就是听得安心,舒适。
对于我这个怯懦者来说,使我幸福地不真实。
见过冬天南方凌晨的霜吗?没有足够的条件勇气和底气,是一触就化的。
“妈,要不我去打工吧…”
我哭了,可他们不知道,在僻静的校园一角。
在海上刮起了肆无忌惮的伤害,锐不可当,让我溃不成军。
下课铃声打断了我晦暗的不言而喻的痛苦。
“好好读书,比啥都好。爸妈可以忙的来,钱的事你不用管,想吃啥想买啥说就行了。咱也不是花不起这钱,是吧。妮子,别多想。”
“好。”
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别多想......
通话结束。
我看着墙壁,咚一拳锤上去,骨头传来强电般的刺痛,蔓延上手臂,发软沉重地耷拉垂下。
墙以冷眼看待我,这一切都是,黑色的蟑螂,黑色的空气,黑色的天,黑色的海,都在发冷。
我将手机放回去,扇了自己一耳光。
宿朝,你还敢不敢多想,敢不敢?我求你了,能不能别想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再想了,别再让我痛苦了好不好,求你了啊…宿朝!你这个疯子!
我跌撞在黑色里,挣扎起来去拉办公室的门把手。
我求你了,宿朝,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
咚,宿朝冲出去撞上了不锈钢围栏。
瑟瑟夜风掠过她的发丝,她咧开嘴,朝我深深一笑,对着黑色的我。
像后一仰,她从围栏边翻下去。
不!宿朝!你这个疯子!
疯了!疯了!都疯了!
我狂笑着趴到围栏上,真是疯了呢!
二楼不高,她躺在地上,头着地,撞出了一滩血。
我听见楼下恐慌的喊叫声,于是疯狂地大笑起来,“不用管她!她没死!”
她没死?没死嘞,怎么办?
我慌乱了,心态濒临崩溃,我跳楼了?
但是我没死?
众人的闪光灯射来,深陷我的皮肉,我像是动物园里的死尸,让人们的目光鄙夷地扫来,然后他们开始惋惜,悔恨莫及。
我狰狞地爬起来,天空回荡起上课铃声。
众人一窝蜂散去,暴露在黑色里,鄙弃尘世可悲的我啊,被惊吓醒来,背脊上绵延着虚汗。
“姐,你还好吧?”
我搓了把汗,惊魂未定地靠着操场的草坪,仰望天空。
“你该走了。”
他起身,捡起掉落的校服,张开阳光的笑容。
“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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